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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见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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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胡斐和那独臂道人刀剑相交之时程灵素已从庙中出来见到福康安时也是大为吃惊这时见九人远去说道:“大哥怎地福康安到了这里?今晚你去不去陶然亭赴约?”胡斐沉吟道:“难道他真的不是福康安?那决计不会。我骂他那些卫士侍从是鹰犬奴才他们怎地并不生气反而赞我说得好?”程灵素又问:“今晚去不去赴约?”便道:”自然去啊。二妹你在这里照料马姑娘吧。”程灵素摇头道:“马姑娘是没什么可照料的了。她神智已失支撑不到明天早晨。你约斗强敌我怎能不去?”

胡斐道:“你拆散了福康安苦心经营的掌门人大会此刻他必已查知其中原委。你若和我同去岂不凶险?”程灵素道:“你孤身赴敌我如何放心得下?有我在一旁照料总是多一个帮手。”胡斐知她决定了的事无法违拗这义妹年纪小小心志实比自己坚强得多也只得由她。

程灵素轻声问道:“袁……袁姑娘她走了吗?”胡斐点点头心中一酸转过身来走入庙内。他走进厢房只听马春花微弱的声音不住在叫:“孩子孩子!福公子福公子我要死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胡斐又是一阵心酸:“情之为物竟是如此不可理喻。福康安这般待她可是她在临死之时还是这样的念念不忘于他。”

两人走出数里找到一家农家买了些白米蔬菜做了饭饱餐一顿回来在神农庙中陪着马春花等到初更天时便即动身。胡斐和程灵素商量福康安手下的武士邀约比武定是不怀善意不如早些前往暗中瞧瞧他们有何阴谋布置。

那陶然亭地处荒僻其名虽曰陶然实则是一尼庵名叫“慈悲庵”庵中供奉观音大士。

胡斐和程灵素到得当地但见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都是芦苇西风一哄芦絮飞舞有如下雪满目尽是肃杀苍凉之气。忽听“啊”的一声一只鸿雁飞过天空。程灵素道:“这是一只失群的孤雁了找寻同伴不着半夜里还在匆匆忙忙的赶路。”忽听芦苇丛中有人接口说道:“不错。地匝万芦吹絮乱天空一雁比人轻。两位真是信人这么早便来赴约了。”胡程二人吃了一惊:“我们还想来查察对方的阴谋布置岂知他们早便到处伏下了暗桩这人出口成诗看来也非泛泛之辈。”胡斐朗声道:“奉召赴约敢不早来?”只见芦苇丛中长身站起一个满脸伤疤、身穿文士打扮的秀才相公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只是请两位稍待敝上和众兄弟正在上祭。”胡斐随口答应心下好生奇怪:”福康安半夜三更的到这荒野之地来祭什么人?”

蓦地里听得一人长声吟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吟到后来声转呜咽跟着有十余人的声音或长叹或低泣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哭声。

胡斐听了那短词只觉词意情深缠绵所祭的墓中人显是一个女子而且“碧血”云云又当是殉难而死静夜之中听着那凄切的伤痛之音触动心境竟也不禁悲从中来便想大哭一场。

过了一会悲声渐止只见十余人6续走上一个土丘。胡斐身旁的那秀才相公叫道:“道长你约的朋友到啦。”那独臂道人说道:“妙极妙极!小兄弟咱们来拚斗三百合。”说着纵身奔下土丘。胡斐便迎了上去。

那道人奔到离胡斐尚有数丈之处蓦地里纵身跃起半空拔剑借着这一跃之势疾刺过来。这一刺出手之快势道之疾实是威不可当。胡斐见他如此凶悍激起了少年人的刚强之气也是纵身跃起半空拔刀。两人在空中一凑合当当当当四响刀剑撞击四下两人一齐落下地来。这中间那道人攻了两剑胡斐还了两刀。两人四只脚一落地立时又是当当当当当当六响。土丘之上彩声大作。那道人剑法凌厉迅捷无伦在常人刺出一剑的时刻之中往往刺出了四五剑。胡斐心想:“你会快难道我便不会。”展开”胡家快刀”也是在常人砍出一刀的时刻之中砍出了四五刀。相较之下那道人的剑刺还是快了半分但剑招轻灵刀势沉猛胡斐的刀力却又比他重了半分。两人以快打快什么腾挪闪避攻守变化到后来全说不上了直是闭了眼睛狠斗只听叮叮当当刀剑碰撞如冰雹乱落如众马奔腾又如数面羯鼓同时击打繁音密点快难言。那独臂道人一面狠斗一面大呼:“痛快痛快!”剑招越来越是凌厉。胡斐暗暗心惊陡逢强敌当下将生平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刀法之得心应手实是从所未有自己独个儿练习之时那有这等快法?原来他这胡家刀法精微奇奥之处甚多不逢强敌数招间即足取胜其妙处不显这时给那独臂道人一逼才现出刀法中的绵密精巧来。那独臂道人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阵大仗当此快斗之际竭力要寻这少年刀法中的破绽可是只见他刀刀攻守并备不求守而自守不务攻却猛攻每一招之后均伏下精妙的后着哪里有破绽可寻?

这独臂道人的功力实比胡斐深厚得多倘若并非快斗胡斐和他见招拆招自求变化独臂道人此时已然得胜。但越打越快之后胡斐来不及思索只是将平素练熟了一套”快刀”使将出来应付。这路“快刀”乃明末大侠“飞天狐狸”所创传到胡斐之父胡一刀手上又加了许多变化妙着。此时胡斐持之临敌与胡一刀亲自出阵已无多大分别所差者只是火候而已。不到一盏茶时分两人已拆解了五百余招其快可知。时刻虽短但那道人已是额头见汗胡斐亦是汗流浃背两人都可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

此时剧斗正酣胡斐和那独臂道人心中却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剑刺刀劈招数绵绵不绝谁也不能先行罢手。刀剑相交叮当声中忽听得一人长声唿哨跟着远处传来兵刃碰撞和吆喝之声。那独臂道人一声长笑托地跳出圈子叫道:“且住!小兄弟你刀法很高这当口有敌人来啦!”胡斐一怔之间只见东北角和东南角上影影绰绰有六七人奔了过来。黑夜中刀光一闪一烁这些人手中都持着兵刃。又听得背后传来吆喝之声胡斐回过头来见西北方和西南方也均有人奔到约略一计少说也有二十人之谱。独臂道人叫道:“十四弟你回来让二哥来打。”那指引胡斐过来的书生手持一根黄澄澄的短棒模样兵刃本在拦截西北方过来的对手听到独臂道人的叫唤应道:“好!”手中兵刃一挥竟然出呜呜声响反身奔上小丘和众人并肩站立。月光下胡斐瞧得分明福康安正站在小丘之上他身旁的十余人中还有三四个是女子。胡斐大喜:“四面八方来的这些人都和福康安为敌不知是那一家的英雄好汉?瞧这些人的轻身功夫武功都非寻常。我和他们齐心协力将福康安这奸贼擒住岂不是好?”但转念又想:“福康安这恶贼想不到武功竟是奇高手下那些人又均是硬手瞧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莫非另行安排下阴谋?”

正自思疑不定只见四方来人均已奔近一看之下更是大惑不解奔来的二十余人之中半数是身穿血红僧袍的藏僧余人穿的均是清宫卫士的服色。他纵身靠近程灵素低声道:“二妹咱们果然陷入了恶贼的圈套敌人里外夹攻无法抵挡向正西方冲!“

程灵素尚未回答清宫卫士中一个黑须大汉越众而出手持长剑大声说道:“是无尘道人么?久仰你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天下无双今日正好领教。”那独臂道人冷冷地道:“你既知无尘之名尚来挑战可算得大胆。你是谁?”胡斐听了那黑须卫士的话禁不住脱口叫道:“是无尘道长?”无尘笑道:“正是!赵三弟夸你英雄了得果然不错。”胡斐惊喜交集道:“可是……可是那福康安……我赵三哥呢?”那黑须大汉回答无尘的话道:“在下德布。”无尘道:“啊你便是德布。我在回疆听人言道:最近皇帝老儿找到了一只牙尖爪利的鹰犬叫作什么德布称做什么‘满洲第一勇士’是个什么御前侍卫的头儿。便是你了?”他连说三个“什么”只把德布听得心头火起喝道:“不错!你既知我名还敢到天子脚下来撒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不耐烦了”四字刚脱口寒光一闪无尘长剑已刺向身前。德布横剑挡架当的一响双剑相交嗡嗡之声不绝显是两人剑上劲力均甚浑厚。无尘赞了声:“也还可以!”剑招源源递出。德布的剑招远没无尘快捷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偶尔还刺一剑却也十分的狠辣那“满洲第一勇士”的称号果然并非幸致。

胡斐曾听圆性说过红花会二当家无尘道人剑术之精当世数一数二想不到自己竟能和他拆到数百招不败不由得心头暗喜又想:“幸亏我不知他便是无尘道长否则震于他的威名心中一怯只怕支持不到一百招便败下来了。”又想:“他是红花会英雄赵三哥的朋友然则那福康安难道当真我是认错了人?”正自凝神观看无尘和德布相斗两名清宫侍卫欺近身来喝道:“抛下兵器!”胡斐道:“干什么?”一名侍卫道:”你胆敢拒捕么?”胡斐道:“拒捕便怎样?”那侍卫道:“小贼好横!”举刀砍将过来。胡斐闪身避开还了一刀。岂知另一名侍卫手中一柄铁锤蓦地里斜刺打到击在胡斐的刀口之上此人膂力甚大兵器又是奇重。胡斐和无尘力战之余手臂隐隐酸麻一个拿捏不住单刀脱手直飞起来。那人一锤回转便向他背心横击。胡斐兵刃离手却不慌乱身形一闪避开了他的铁锤顺势一个肘槌撞正他腰眼。那人大声叫道:“啊哟好小子!”痛得手中铁锤险些跌落。跟着又有两名侍卫上来夹攻一个持鞭一个挺着一枝短枪。

程灵素叫道:“大哥我来帮你。”抽出柳叶刀欲待上前相助。胡斐叫道:“不用且瞧瞧你大哥空手入白刃的手段。”程灵素见他在四个敌人之间游走闪避情势似乎甚险但听他说得悠闲自在又知他武功了得便站在一旁挺刀戒备。

胡斐展开从小便学会的“四象步法”东跨一步西退半步在四名高手侍卫之间穿来插去。他这“四象步”按着东苍龙、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四象而变每象七宿又按二十八宿之形再生变化。敌人的四件兵刃有轻有重左攻右击可是他步法奇妙往往在间不容之际避过敌人兵刃有时相差不过数寸之微可就是差着这么几寸便即夷然无损。程灵素初时还担着老大心事但越瞧越是放心到后来瞧着他精妙绝伦的步法竟有点心旷神怡起来。

这四名侍卫都是满洲人未入清宫之时号称“关东四杰”都算得是一流高手。胡斐凭着巧妙的“四象步”自保可是几次乘隙反击却也未曾得手每一次都是反遇凶险一转念间已明其理原来适才利无尘道人剧斗耗力太多这时元气未复一到紧要关头待要动用真力总是差之厘毫不能挥拳招中的精妙之着。他一经想通当即平心静气只避不攻在四名诗卫夹击之下缓缓调匀气息。那边无尘急攻数十招都给德布一一挡开却不禁焦躁起来暗道:“十年不来中原今日次出手便是不利。难道当真老了不中用了?”其实这德布的武功实是大有过人之处何况无尘不过心下焦躁德布却已背上冷汗淋漓越打越怕但觉对手招数神出鬼没出剑之快实非人方之所能及暗想自己纵横天下从未遇到过这般劲敌待要认输败退却想今日一败这“踢穿黄马褂、御前侍卫班领、满洲第一勇士、统领大内十八高手”一长串的衔头却往那里搁去?想到此处把心一横豁出了性命奋力抵挡。

无尘眼见胡斐赤手空拳以一敌四自己手有剑却连一个敌人也拾夺不下他生性最是好胜这脾气愈老弥甚当下一剑快似一剑着着抢攻步步占先。德布见敌人攻势大盛剑锋织成了一张光幕自己周身要害尽在他剑光笼罩之下自知不敌数度想要招呼下属上来相助但一想到“大伙儿齐上”这五个字一出口一生英名便是付于流水总是强行忍住心想自己方当壮年这独臂道人年事已高剑招虽狠自己只要久战不屈拖得久了对方气力稍衰便有可乘之机。无尘高呼酣战精神愈长。众侍卫瞧得心下骇然但见两人剑光如虹使的是什么招数早已分辨不清。小丘上众人也是一声不响静观两人剧斗眼见无尘渐占上风都想:“道长英风如昔神威不减当年可喜可贺!”猛听得无尘大叫一声:“着!”当的一响一剑刺在德布胸口跟着又是喀喇一声手中长剑已然折断。原来德布衣内穿着护胸钢甲这一剑虽然刺中他却毫无损伤反而折了对方长剑。无尘一怔之下德布已一剑刺中他右肩。小丘上众人大惊两人疾奔冲下救援。只听得无尘喝道:“牛头掷叉!”手中断剑飞出刺入了德布的咽喉德布大叫一声往后便到。无尘哈哈大笑说道:“是你赢还是我赢?”德布颈上中了断剑虽不致命却已斗志全失颤声道:“是你赢!”无尘笑道:“你接得我许多剑招又能伤我肩头大是不易!好瞧在你刺伤我一剑的份上饶了你的性命!”

两名侍卫抢上扶起德布退在一旁。

无尘得意洋洋肩伤虽然不轻却是漫不在乎缓缓走上土丘让人替他包扎伤口兀自指指点点评论胡斐的步法。胡斐内息绵绵只觉精力已复深深吸一口气猛地抢攻霎息间拳打足踢但听得“啊哟!”“哎呀!”四声呼叫单刀、铁锤、钢鞭、花枪四般兵刃先后飞出。胡斐飞足踢倒两人拳头打晕一人跟着左掌掌力一吐将最后一名卫士打得口喷鲜血十几个筋斗滚了出去。

但听得小丘上众人采声大作。无尘的声音最是响亮:“小胡斐打得妙啊!”土丘上彩声未歇又有五名侍卫欺近胡斐身边却都空手不持兵刃。左边一人说道:“大家空手斗空手!”胡斐道:“好!”刚说得一个“好”字突觉双足已被人紧紧抱住跟着背上又有一人扑上手臂如铁扼住了他的头颈同时又有一人抱住了他腰另外两人便来拉他双手。

原来这一次德布所率领的“大内十八高手”倾巢而出。那“大内十八高手”乃是”四满、五蒙、九藏僧”。乾隆皇帝自与红花会打了一番交道后从此不信汉人近身侍卫一个汉人也不用都是选用满洲、蒙古、西藏的勇士充任。这四满、五蒙、九藏僧尤为大内侍卫中的精选。这五个蒙古侍卫擅于摔交相扑之技胡斐一个没提防已被缠住。他一惊之下随即大喜:“这擒拿手法正是我家传武功之所长。”但觉双手均被拉住当下身子向后仰跌双手顺势用劲自外朝内一合砰的一声拉住他双手的两名侍卫脑门碰脑门同时昏晕过去。

胡斐双手脱缚反过来抓住扼在自己颈中的那只手一扭之下喀的一声那人腕骨早断跟着喀喀两响又扭断了抱住他腰那侍卫的臂骨。

这五名蒙古侍卫摔交之技甚是精湛汉满蒙回藏各族武士中极少敌手。但摔交讲究的是将对手摔倒压住胡斐这般小巧阴损的断骨擒拿却是摔交的规矩所不许。两名侍卫骨节折断心中大是不忿虽已无力再斗却齐声怒叫:“犯规犯规!”倒是叫得理直气壮。

胡斐笑道:“打架还有规矩么?你们五个打我一个犯不犯规?”两名蒙古侍卫一想不错五个打一个是先坏了规矩那“犯规”两字便喊不出口了。

余下那人兀自死命抱住胡斐双腿一再用劲要将他摔倒。胡斐喝道:“你放不放手?”那人叫道:“自然不放。”胡斐左手抓下捏住了他背心上“大椎穴”。那人登时全身麻软双手只得松开。胡斐提起他身子双手使劲“嘿”的一声将他掷出数丈之外。但听得扑通一响水花飞溅原来他落下之处竟是生长芦苇的一个烂泥水塘。那人摔得头昏脑胀陷身污泥之中哇哇大叫。

胡斐与四名满洲侍卫游斗甚久打这五名蒙古侍卫却是兔起鹘落干净利落。旁观众人但见五名侍卫一拥而上拖手拉足将他擒住跟着便是砰嘭、喀喇、啊哟“犯规犯规!”扑通“哇哇!”诸般怪声不绝。四名侍卫委顿在地一名侍卫飞越数丈投身水塘。

这一次小丘上众人不再喝彩却是轰然大笑。哄笑声中红云闪处九名藏僧已各挺兵刃将胡斐团团围住。这九人兵刃各不相同或使戒刀或使锡杖更有些兵刃奇形怪状胡斐从未见过自也叫不出名目。眼见这九名藏僧气度凝重人人一言不瞧着这合围之势步履间既轻且稳实是劲敌。九僧错错落落东站一个西站一个似是布成了阵势。胡斐手中没有兵刃不禁心惊脑中一闪:“向二妹要刀呢还是夺敌人的戒刀?“

忽听得小丘上一人喝道:“小兄弟接刀!”只见一柄钢刀自小丘上掷了下来破空之声呜呜大作足见这一掷的劲道大得惊人。胡斐心想:“赵三哥的朋友果然个个武艺精强。要这么一掷我便办不到。”

这一刀飞来当其冲的两名藏僧竟是不敢用兵刃去砸分向左右一跃闪开。胡斐心念快如电光般的一闪:“这阵法不知如何破得?他二人闪避飞刀正好乘机扰乱。”

他念头转得极快那单刀也是来得极快。他心念甫动白光闪处一柄背厚刃薄的钢刀挟着威猛异常的破空之声已飞到面前。胡斐却不接刀手指在刀柄上一搭轻轻拨动。那钢刀飞来之势甚猛到他面前时兀自力道强劲给他拨得掉过方向激射而上直冲上天。

九名藏僧均感奇怪情不自禁的抬头而望。胡斐所争的便在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欺身抢到手持成刀的藏僧身畔一伸手已将他戒刀夺过霎时间展开“胡家快刀”手起刀落一阵猛砍快剁迅捷如风。这时下手竟不容情九名藏僧无一得免不是断臂便是折足。九僧各负绝艺只因一时失察中了诱敌分心之计顷刻之间尽皆身受重伤惨呼倒地。这一场胡斐可说胜得极巧也是胜得极险。一轮快刀砍完头顶那刀刚好落下他掷开戒刀伸手接住刀一入手只觉甚是沉重比寻常单刀重了两倍有余想见刀主膂力奇大月光下映照一看只见刀柄上刻着三字:“奔雷手!”胡斐大喜叫道:“多谢文四爷掷刀相助!”蓦地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看剑!”话声未绝风声飒然已至背心。胡斐一声:“此人剑法如此凌厉!”急忙回刀挡架岂知敌剑已然撤回跟着又是一剑刺到。胡斐反手再挡又是挡了个空。他急欲转身迎敌但背后那敌人的剑招来得好不迅捷竟是逼得他无暇转身。他心中大骇急纵而前跃出半丈左足一落地待要转身不料敌人如影随形剑招又已递到。这人在背后连刺五剑胡斐接连挡了五次空始终无法回身见敌之面。胡斐恶斗半宵和快剑无双的无尘道人战成平手接着连伤四满、五蒙、九藏僧大内十八高手不料到后来竟给人一加偷袭逼得难以转身。

这已是处于必败之势他惶急之下行险侥幸但听得背后敌剑又至这一次竟不招架向前一扑俯卧向地跟着一个翻身脸已向天这才一刀横砍荡开敌剑。只听敌人赞道:“好!”左掌拍向他的胸口。胡斐也是左掌拍出双掌相交只觉敌人掌力甚是柔和浑厚但柔和之中却隐藏着一股辛辣的煞气。胡斐猛然想起一事脱口叫道:“原来是你!”那人也叫道:“原来是你!”

原来两人手掌相交均即察觉对方便是在福康安府暗中相救少年书生心砚之人各自向后跃开数步。胡斐凝神看时见那人白须飘动相貌古雅手中长剑如水却是武当派掌门人无青子不由得一呆一时不知他是友是敌。只听无尘道人笑道:“菲青兄你说我这个小老弟武功如何?”无青子笑道:“能跟无尘道人斗得上五百招天下能有几人?老道当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武林中出了这等少年英雄。”说着长剑入鞘上前拉着胡斐的手好生亲热。胡斐见他英气勃勃哪里还是掌门人大会中所见那个昏昏欲睡的老道甚以为奇。

无尘从小丘上走了下来笑道:“小兄弟这个牛鼻子出家以前叫做绵里针6菲青。你叫他一声大哥吧。”胡斐一惊心道:“‘绵里针6菲青’当年威震天下成名已垂数十年想不到今日有幸和他交手。”急忙拜倒说道:“晚辈胡斐叩见道长。”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按理说你原是晚辈可是好兄弟他是我的拜把子老哥啊。”

胡斐一跃而起只见身后一人长袍马褂肥肥胖胖正是千臂如来赵半山。胡斐对这位义兄别来无日不思伸臂紧紧抱住叫道:“三哥你可想煞小弟了。”

赵半山拉着他转过身来让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凝目瞧了半晌喜道:“兄弟你终于长大成*人了。做哥哥的今日亲眼见你连败大内十八高手实在是欢喜得紧。”胡斐心中也是欢喜不尽。这时清宫众侍卫早已逃得干干净净。他当下拉了程灵素过来和无尘、赵半山等引见。赵半山道:“兄弟程家妹子我带你们去见我们总舵主。”胡斐吃了一惊道:“陈总舵主……他……老人家也来了么?”无尘笑道:“他早挨过你一顿痛骂啦什么伤天害理什么负心薄幸只骂得他狗血淋头。哈哈!我们总舵主一生之中只怕从未挨过这般厉害的臭骂。”胡斐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颤声道:“那……那福康安……”

6菲青微笑道:“陈总舵主的相貌和福康安果然很像别说小兄弟和他二人都不相熟便是日常见面之人也会认错。”无尘笑道:“想当年在杭州城外总舵主便曾假扮了福康安擒住那个什么威震河朔王维扬……”

胡斐十分惶恐道:“三哥你快带我去跟陈总舵主磕头赔罪。”赵半山笑道:“不知者不罪。总舵主跟你交了一掌很称赞你武功了得又说你气节凛然背地里说了你许多好话呢。”两人还未上丘陈家洛已率领群雄从土丘上迎了下来。胡斐拜倒在地说道:“小人瞎了眼珠冒犯总舵主实是罪该……”陈家洛不等他说完急忙伸手扶起笑道:“‘大丈夫只怕正人君子哪怕鹰犬奴才?’我今日一到北京便听到这两句痛快淋漓之言。小兄弟便凭你这两句话我们便不枉了万里迢迢的走这一遭。”当下赵半山拉着他一一给群雄引见。胡斐对这干人心仪已久今晚亲眼得见喜慰无已对文泰来掷刀相助、骆冰赠送宝马更是连连称谢恭恭敬敬的交还了文泰来的钢刀从地下拾起清宫侍卫遗下的一柄单刀插入了腰间刀鞘。他自己的单刀为铁锤所击刀口卷边已然无用。跟着心砚过来向他道谢在福康安府中解穴相救之德。无尘逸兴横飞指手划脚谈论适才和胡斐及德布两人的斗剑说今晚这两场架打得酣畅过瘾生平少有。

6菲青笑道:“道长说到武功咱们这位小兄弟实是十分了得。可是还有一位少年英雄比他更厉害十倍你是决计斗他不过的。”无尘又是高兴又是不服忙问:“是谁是谁?这人在哪里?”6菲青摇头道:“你决非对手我劝你还是别找他的好。”无尘道:“呸!咱们老哥儿俩分手多年一见面你就来胡吹。我不信有这等厉害人物。”

6菲青道:“昨晚福康安府中天下各门各派掌门人大聚会会中高手如云各有各的能耐各有各的绝技。这话不错吧?”无尘道:“不错便怎样?”6菲青道:“心砚老弟去捣乱大会失手被擒。赵三弟这等本事也只抢得一只玉龙杯。西川双侠常氏兄弟驾临只救了两个人出来。可是那位少年英雄哪只不过眼睛一霎便从七位高手的手中抢下七只玉龙杯摔在地下砸得粉碎。他只喷得几口气便叫福康安的掌门人大会烟飞灰灭风消云散。道长你斗不斗得过这位少年英雄?”程灵素知他在说自己脸儿飞红躲到了胡斐身后黑夜之中人人都在倾听6菲青说话谁也没对她留心。一个少年美妇说道:“师父我们只听说那掌门人大会给人搅散了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吧!”这美妇是金笛秀才余鱼同之妻李沅芷。6菲青于是将一位“少年英雄”如何施巧计砸碎七只玉龙杯如何喷烟下毒、使得人人肚痛、因而疑心福康安毒害天下英雄如何众人在混乱中一哄而散诸般情由一一说了。群雄听了无不赞叹。

无尘道:“6兄你说了半天这位少年英雄到底是谁却始终没说。”6菲青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程姑娘便是。”拉着胡斐的手将他轻轻一拉露出了程灵素的身子。群雄“啊”的一声一齐望着她谁都不信这样一个瘦弱文秀的小姑娘竟会将福康安这筹划经年的天下掌门人大会毁于指掌之间可是6菲青望重武林岂能信口胡言?这却又不由得人不信。

原来6菲青于十年前因同门祸变师兄马钰、师弟张召重先后惨死武当派眼见式微于是他接掌门户着意整顿。因恐清廷疑忌索性便出了家道号无青子十年来深居简出朝廷也就没加注目。这次福康安召开掌门人大会一来武当派自来与少林派齐名是武林中最大门派之一;二来念着武当名手火手判官张召重昔年为朝廷出力的功劳又不知6菲青的来历便敦请武当派掌门人下山。6菲青年纪虽老雄心犹在知道福康安此举必将不利于江湖同道若是推辞不去徒惹麻烦当下孤身赴会要探明这次大会真相俟机行事及至心砚为汤沛所擒他便暗中出手相救。

陈家洛、霍青桐等红花会群雄自回疆来到北京却为这日是香香公主逝世十年的忌辰各人要到她墓上一祭。福康安的掌门人大会被人搅散又和武林各门派都结上了冤自是恼怒异常便派德布率队在城外各处巡查见有可疑之人立即格杀擒拿。不意陶然亭畔一战文泰来、赵半山等尚未出手大内十八高手已尽数铩羽而遁。陈家洛等深知清廷官场习气。德布等败得如此狼狈红花会人物既未惊动皇亲大官他们回去定是极力隐瞒无人肯说在陶然亭畔遇敌决不致调动军马前来复仇。此处虽离京城不远却尽可放心逗留。群雄和6菲青是故友重逢和胡斐、程灵素是新知初会自各有许多话说。言谈之间忽听得远远传来两下掌声稍停一下又是连拍三下。那书生打扮的“金笛秀才”余鱼同拍掌三下相应一停之后连拍两下。无尘道:“五弟、六弟来啦。”只见掌声传来处飞驰过来两人身形高瘦。胡斐在福康安府中见过知是西川双侠常伯志、常赫志到了。只见他兄弟身后又跟着两人手中各抱着一个孩子奔到近处见是双子门倪不大、倪不小兄弟。他二人手中抱的竟然是马春花的一对双生儿子。原来倪不大、倪不小看中了这对孩子宁可性命不要也是要去夺来。常氏兄弟原是双生兄弟听了倪氏兄弟之言激动心意乘着掌门人大会一哄而散的大乱混入福府内院。其时福康安和众卫士腹中正自大痛均道身中剧毒人人忙于服药解毒常氏兄弟又是一等一的高手毫不费力地打倒了七八名卫士便又将这对孩子抢了出来。

胡斐见了这对孩子想起马春花命在顷刻不由得又喜又悲猛地想起一事对陈家洛道:“总舵主晚辈有个极荒唐的念头想求你一件事。”陈家洛道:“胡兄弟但说不妨。你我今日虽是初会但神交已久但教力之所及无不依从。”胡斐只觉这番话极不好意思出口不禁颇为忸怩红了脸道:“晚辈这个念头实在是异想天开说出来只怕各位见笑。”陈家洛微笑道:“我辈所作所为在旁人看来哪一件不是荒唐之极?哪一件不是异想天开?”

胡斐道:“总舵主既不见怪我便说了。”指着那两个孩童说道:“这两个孩竟是福康安之子他们的母亲却是命在垂危。”于是从当年在商家堡中如何和马春花相遇一段事说起直说到马春花中毒不治。只听得群雄血脉贲张无不大为愤怒。依无尘之见立时便要赶进北京城中将这无情无义的福康安一剑刺死。红花会七当家武诸葛徐天宏道:”昨晚北京闹了这等大事出来咱们若再贸然进城福康安定然刺不到说不定大伙还难以全身而退。”陈家洛点头道:“此刻福康安府门前后不知有多少军马把守如何下得了手?单是要混进城门便是大大不易。我此番和各位兄弟同来志在一祭不可为了泄一时之愤使众兄弟有所损折。胡兄弟你求我做什么事?”胡斐道:“我见总舵主万里迢迢从回疆来到北京只是一祭墓中这位姑娘情深义重世所罕见。在下昔日曾受这位马姑娘一言之恩无以为报中心不安。眼见她临死之际挂念两事死难瞑目。一件是想念她两个爱子天幸常氏双侠两位前辈已救了出来另一件却是她想念福康安那奸贼仍盼和他一叙。虽说她至死不悟可笑亦复可怜但情之所锺……”说到这里心下黯然已不知如何措词。陈家洛道:“我明白啦!你是要我假冒那个伤天害理、负心薄幸的福康安去慰一慰这位多情多义的马姑娘?”胡斐低声道:“正是!”群雄觉得胡斐这个荒唐的念头果是异想天开之至可是谁也笑不出来。陈家洛眼望远处黯然出神说道:”墓中这位姑娘临死之际如能见我一面那是多么的快活!可惜终难如愿……”转头向胡斐道:“好我便去见见这位马姑娘。”胡斐好生感激暗想陈家洛叱咤风云天下英雄豪杰无不推服自己只是个无名晚辈今日初会便求他去做这样一件荒诞不经之事话一出口心中便已后悔他居然一口答允以后这位总舵主便是要自己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了。群雄上了马由胡斐在前带路天将黎明时到了药王庙外。胡斐双手携了孩子伴同陈家洛走进庙去。只见一间阴森森的小房之中一灯如豆油已点干灯火欲熄未熄。马春花躺在炕上气息未断。

两个孩子扑向榻上大叫:“妈妈妈妈!”马春花睁开眼来见是爱子陡然间精神一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说道:“孩子孩子妈想得你好苦!”三个人相拥良久她转眼见到胡斐对两个孩子道:“以后你们跟着胡叔叔好好听他的话……你们……拜了他作义……义……”胡斐知她心意说道:“好我收了他们作义儿马姑娘你放心吧!”马春花脸露微笑道:“快……快磕头我好……好放心……”两个孩子跪在胡斐面前磕下头去。胡斐让他们磕了四个头伸手抱起两人低声道:“马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么?”马春花道:“我死了之后求你……求你将我葬……葬在我丈夫徐……师哥的坟旁……他很可怜……从小便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不喜欢他。”胡斐突然之间想起了那日石屋拒敌、商宝震在屋外林中击死徐铮的情景来心中又是一酸说道:“好我一定办到。”没料到她临死之际竟会记得丈夫伤心之中倒也微微有些喜欢。他深恨福康安听马春花记得丈夫不记得那个没良心的情郎那是再好不过那知马春花幽幽叹了口气轻轻地道:“福公子我多想再见你一面。“

陈家洛进房之后一直站在门边暗处马春花没瞧见他。胡斐摇了摇头抱着两个孩儿悄悄出房陈家洛缓步走到她的床前。胡斐跨到院子中时忽听得马春花“啊”的一声叫。这声叫唤之中充满了幸福、喜悦、深厚无比的爱恋。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心上人”……

胡斐惘然走出庙门忽听得笛声幽然响起是金笛秀才余鱼同在树下横笛而吹。胡斐心头一震在很久以前在山东商家堡依稀曾听人这样缠绵温柔的吹过。这缠绵温柔的乐曲当年在福康安的洞箫中吹出来挑动了马春花的情怀终于酿成了这一场冤孽。金笛秀才的笛子声中似乎在说一个美丽的恋爱故事却也在抒写这场爱恋之中所包含的苦涩、伤心和不幸。庙门外每个人都怔怔地沉默无言想到了自己一生之中甜蜜的凄凉的往事。胡斐想到了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紫衫姑娘恨不得扑在地上大哭一场。即使是豪气逼人的无尘道长也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美丽而又狠心的官家小姐骗得他斩断了自己的一条臂膀……笛声悠缓地凄凉地响着。

过了好一会儿陈家洛从庙门里慢慢踱了出来。他向胡斐点了点头。胡斐知道马春花是离开这世界了。她临死之前见到了心爱的两个儿子也见到了“情郎”。胡斐不知道她跟陈家洛说了些什么是责备他的无情薄幸呢还是诉说自己终生不渝的热情?除了陈家洛之外这世上是谁也不知道了。胡斐拜托常氏双侠和倪氏昆仲将马春花的两个孩子先行带到回疆他料理了马春花的丧事之后便去回疆和众人聚会。陈家洛率领群雄举手和胡斐、程灵素作别上马西去。胡斐始终没跟他们提到圆性。奇怪的是赵半山、骆冰他们也没提起。是不是圆性已经会到了他们要他们永远别向他提起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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