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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摩天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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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乘轿子行了数里转入小路。抬轿之人只要脚步稍慢轿中马鞭挥出刷刷几下重

重打在前面的轿夫背上在前的轿夫不敢慢步在后的轿夫也只得跟着飞奔几名官差跟随

在后。又奔了四五里路轿中人才道:“好啦停下来。”四名轿夫如得大赦气喘吁吁的

放下轿来帷子掀开出来一个老者左手拉着那个小丐竟是玄铁令主人谢烟客。

他向几名官差喝道:“回去向你们的狗官说今日之事不得声张。我只要听到什么声

息把你们的脑袋瓜子都摘了下来把狗官的官印拿去丢在黄河里。”

几名官差连连哈腰道:“是是我们万万不敢多口老爷慢走!”谢烟客道:“叫

我慢走?你想叫官兵来捉拿我么?”一名官差忙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谢烟客

道:“我叫你去跟狗官说的话你都记得么?”那官差道:“小人记得小人说我们大伙

儿亲眼目睹侯监集上那个卖烧饼的老儿杂货铺中的伙计都是被一个叫白自在的老儿所

杀。他是雪山派的掌门人外号威德先生其实无威无德。凶器是一把刀刀上有血人证

物证俱在谅那老儿也抵赖不了。”那官差先前被谢烟客打得怕了为了讨好他添上什么

人证物证至于弄一把刀来做证据原是官府中胥吏的拿手好戏。

谢烟客一笑说道:“这白老儿使剑不用刀。”那官差道:“是是!那姓白的凶犯手

持青钢剑在那卖烧饼的老儿身上刺了进去。侯监集上人人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谢烟客暗暗好笑心想威德先生白自在真要杀吴道通又用得着什么兵器?当下也不再

去理会官差左手携着小丐右手拿着石清夫妇的黑白双剑扬长而去心下甚是得意。

原来他带走那小丐后总是疑心石清夫妇和雪山派弟子有什么对己不利的图谋奔出数

里将小丐点倒后丢在草丛之中又悄悄回来偷听他武功比之石清等人高出甚多伏在树

后竟连石清、闵柔这等大行家也没察觉耿万钟他们更加不用说了。他听明原委却与己

全然无干见石清将双剑交给了耿万钟便决意去夺将过来。回到草丛拉起小丐解开了他

穴道恰好在道上遇到前来侯监集查案的知县当即掀出知县威逼官差、轿夫抬了他和

小丐去夺到双剑。耿万钟等没见到他的面目自然认定是石清夫妇使的手脚了。

谢烟客携着小丐只向僻静处行去来到一条小河边上见四下无人放下小丐的手

拔出闵柔的白剑在他颈中一比厉声问道:“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若有半句虚言立即

把你杀了。”说着挥起白剑擦的一声轻响将身旁一株小树砍为两段。半截树干连枝带叶

掉在河中顺水飘去。

那小丐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什么……指使……我……”谢烟客取出玄铁令

喝问:“是谁交给你的?”小丐道:“我……我……吃烧饼……吃出来的。”

谢烟客大怒左掌反手便向他脸颊击了过去手背将要碰到他的面皮突然想起自己当

年过的毒誓决不可以一指之力加害于将玄铁令交在自己手中之人当即硬生生凝住手

掌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吃烧饼?我问你这块东西是谁交给你的?”

小丐道:“我在地下拣个烧饼吃咬了一口险……险……险些儿咬崩了我牙齿……”

谢烟客心想:“莫非吴道通那厮将此令藏在烧饼之中?”但转念又想:“天下有那等碰

巧之事?那厮得了此令真比自己性命还宝贵怎肯放在烧饼里?”他却不知当时情景紧迫

之极金刀寨人马突如其来将侯监集四面八方的围住了吴道通更无余暇寻觅妥藏之所

无可奈何之下便即行险将玄铁令嵌入烧饼递给了金刀寨的头领。那人大怒之下果然

随手丢在水沟之旁。金刀寨盗伙虽将烧饼铺搜得天翻地覆却又怎会去地下拣一个脏烧饼撕

开来瞧瞧。

谢烟客凝视小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丐道:“我……我叫狗杂种。”谢烟客

大奇问道:“什么?你叫狗杂种?”小丐道:“是啊我妈妈叫我狗杂种。”

谢烟客一年之中也难得笑上几次听小丐那么说忍不住捧腹大笑心道:“世上替孩

子取个贱名盼他快长高长大以免鬼妒那也平常什么阿狗、阿牛、猪屎、臭猫都不

希奇却那里有将孩子叫为狗杂种的?是他妈妈所叫可就更加奇了。”

那小丐见他大笑便也跟着他嘻嘻而笑。

谢烟客忍笑又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小丐摇头道:“我爸爸?我……我没爸

爸。”谢烟客道:“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小丐道:“就是我我妈妈还有阿黄。”谢

烟客道:“阿黄是什么人?”小丐道:“阿黄是一条黄狗。我妈妈不见了我出来寻妈妈

阿黄跟在我后面后来它肚子饿了走开去找东西吃也不见了我找来找去找不到。”

谢烟客心道:“原来是个傻小子看来他得到这枚玄铁令当真全是碰巧。我叫他来求我

一件小事应了昔年此誓那就完了。”问道:“你想求我……”下面“什么事”三字还没

出口突然缩住心想:“这傻小子倘若要我替他去找妈妈甚至要我找那只阿黄却到那

里去找?他妈妈定是跟人跑了那只阿黄多半给人家杀来吃了这样的难题可千万不能惹上

身来。要我去杀十个八个武林高手可比找他那只阿黄容易得多。”微一沉吟已有计较

说道:“很好我对你说不论有谁叫你向我说什么话你都不可说要不然我立即便砍下

你的头来。知不知道?”那小丐将玄铁令交在自己手中之事不多久便会传遍武林只怕有

人骗得小丐来向自己求恳什么事限于当年誓言可不能拒却。

小丐点头道:“是了。”谢烟客不放心又问:“你记不记得?是什么了?”小丐道:

“你说有人叫我来向你说什么话我不可开口我说一句话你就杀我头。”谢烟客道:

“不错傻小子倒也没傻到家记心倒好倘使真是个白痴却也难弄。你跟我来。”

当下又从僻静处走上大路来到路旁一间小面店中。谢烟客习了两个馒头张口便吃

斜眼看那小丐。他慢慢咀嚼馒头连声赞美:“真好吃味道好极!”左手拿着另外那个馒

头在小丐面前幌来幌去心想:“这小叫化向人乞食惯了的见我吃馒头焉有不馋涎欲

滴之理?只须他出口向我乞讨我把馒头给了他玄铁令的诺言就算是遵守了。从此我逍遥

自在再不必为此事挂怀。”虽觉以玄铁令如此大事而以一个馒头来了结未免儿戏但

想应付这种小丐原也只是一枚烧饼、一个馒头之事。

那知小丐眼望馒头不住的口咽唾沫却始终不出口乞讨。谢烟客等得颇不耐烦一个

馒头已吃完了第二个馒头又送到口边正要再向蒸笼中去拿一个小丐忽然向店主人道:

“我也吃两个馒头。”伸手向蒸笼去拿。

店主人眼望谢烟客瞧他是否认数谢烟客心下一喜点了点头心想:“待会那店家

向你要钱瞧你求不求我?”只见小丐吃了一个又是一个一共吃了四个才道:“饱

了不吃了。”

谢烟客吃了两个便不再吃问店主人道:“多少钱?”那店家道:“两文钱一个六

个馒头一共十二文。”谢烟客道:“不各人吃的由各人给钱。我吃两个给四文钱便

是。”伸手入怀去摸铜钱。这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日间在汴梁城里喝酒将银子和铜钱

都使光了身上虽带得不少金叶子去忘了在汴梁兑换碎银这路旁小店又怎兑换得出?

正感为难那小丐忽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店家道:“一共十二文都是我给。”

谢烟客一怔道:“什么?要你请客?”那小丐笑道:“你没钱我有钱请你吃几个

馒头打什么紧?”那店家也大感惊奇找了几块碎争子几串铜钱。那小丐揣在怀里瞧

着谢烟客等他吩咐。

谢烟客不禁苦笑心想:“谢某狷介成性向来一饮一饭都不肯平白受人之惠想不

到今日反让这小叫化请我吃馒头。”问道:“你怎知我没钱?”小丐笑道:“这几天我在市

上每见人伸手入袋取钱半天摸不出来脸上却神气古怪那便是没钱了。我听店里的人

说道存心吃白食之人个个这样。”

谢烟客又不禁苦笑心道:“你竟将我当作是吃白食之人。”问道:“你这银子是那里

偷来的?”小丐道:“怎么偷来的?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观音娘娘太太给我的。”谢烟客

道:“穿白衣服的观音娘娘太太?”随即明白是闵柔心想:“这女子婆婆妈妈可坏了我

的事。”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数十丈谢烟客提起闵柔的那口白剑道:“这剑锋利得很刚才

我轻轻一剑便将树砍断了你喜不喜欢?你向我讨我便给了你。”他实不愿和这肮脏的

小丐多缠只盼他快快出口求恳一件事了此心愿。小丐摇头道:“我不要。这剑是那个观

音娘娘太太的她是好人我不能要她的东西。”

谢烟客抽出黑剑随手挥出将道旁一株大树拦腰斩断道:“好吧那么我将这口黑

剑给你。”小丐仍是摇头道:“这是黑衣相公的。黑衣相公和观音娘娘做一道我也不能

要他的东西。”

谢烟客呸了一声说道:“狗杂种你倒挺讲义气哪能。”小丐不懂问道:“什么叫

讲义气?”谢谢烟客哼了一下不去理他心想:“这种事你既然不懂跟你说了也是白

饶。”小丐道:“原来你不喜欢讲义气你……你是不讲义气的。”

谢烟客大怒脸上青气一闪举掌便要向那小丐天灵盖击落待见到他天真烂漫的神

气随即收掌心想:“我怎能以一指加于他身?何况他既不懂什么是义气便不是故意来

讥刺我了。”说道:“我怎么不讲义气?我当然讲义气。”小丐问道:“讲义气好不好?”

谢烟客道:“好得很啊讲义气自然是好事。”小丐道:“我知道啦做好事的是好人做

坏事的是坏人你老是做好事因此是个大大的好人。”

这句话若是出于旁人之口谢烟客认定必是讥讽想也不想举掌便将他打死了。他一

生之中从来没人说过他是“好人”虽然偶尔也做几件好事却是兴之所至随手而为

与生平所做坏事相较这寥寥几件好事简直微不足道这时听那小丐说得语气真诚不免大

有啼笑皆非之感心道:“这小家伙说话颠颠蠢蠢既说我不讲义气又说我是个大大的好

人。这些话若给我的对头在旁听见了岂不成为武林中的笑柄?谢某这张脸往那里搁去?须

得乘早了结此事别再跟他胡缠。”

那小丐既不要黑白双剑谢烟客取出一块青布包袱将双剑包了负在背上寻思:“引

他向我求什么好?”正沉吟间忽见道旁三株枣树结满了红红的大枣子指着枣子说道:

“这里的枣子很好。”眼见三株枣树都高只须那小丐求自己采枣便算是求恳过了不料

那小丐道:“大好人你想吃枣子是不是?”

谢烟客奇道:“什么大好人?”小丐道:“你是大大的好人我便叫你大好人。”谢烟

客脸一沉道:“谁说我是好人来着?”小丐道:“不是好人便是坏人那么我叫你大坏

人。”谢烟客道:“我也不是大坏人。”小丐道:“这倒奇了叠不是好人又不是坏人

啊是了你不是人!”谢烟客大怒喝道:“你说什么?”小丐道:“你本事很大是不

是神仙?”谢烟客道:“不是!”语气已不似先前严峻跟着道:“胡说八道!”

小丐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不知是什么。”突然奔到枣树底

下双手抱住树干两脚撑了几下便爬上了树。

谢烟客见他虽不会武功爬树的身手却极灵活只见他拣着最大的枣子不住采着往怀

中塞去片刻间胸口便高高鼓起。他溜下树来双手捧了一把递经谢烟客道:“吃枣子

吧!你不是人也不是鬼难道是菩萨?我看却也不像。”

谢烟客不去理他吃了几枚枣子清甜多汁的是上品心想:“他没来求我反而变

成了我去求他。”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你只须求我一声说:‘请你跟我说你

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神仙菩萨?’我便跟你说。”

小丐摇头道:“我不求人家的。”谢烟客心中一凛忙问:“为什么不求人?”小丐

道:“我妈妈常跟我说:‘狗杂种你这一生一世可别去求人家什么。人家心中想给你

你不用求人家自然会给你;人家不肯的你便苦苦哀求也是无用反而惹得人家讨厌。’

我妈妈有时吃香的甜的东西倘若我问她要她非但不给反而狠狠打我一顿骂我:‘狗

杂种你求我干什么?干么不求你那个娇滴滴的小贱人去?’因此我是决不求人家的。”

谢烟客道:“‘娇滴滴的小贱人’是谁?”小丐道:“我不知道啊。”

谢烟客又是奇怪又是失望心想:“这小家伙倘若真是什么也不向我乞求当年这个

心愿如何完法?他的母亲只怕是个颠婆怎么儿子向她讨食物吃便要挨打?她骂什么‘娇滴

滴的小贱人’多半是她丈夫喜新弃旧抛弃了她于是她满心恶气都在儿子头上。乡下

愚妇原多如此。”又问:“你是个小叫化不向人家讨饭讨钱么?”

小丐摇头道:“我从来不讨人家给我我就拿了。有时候人家不给他一个转身没留

神我也拿了赶快溜走。”谢烟客淡淡一笑道:“那你不是小叫化你是小贼人!”小

丐问道:“什么叫小贼?”谢烟客道:“你真的不懂呢?还是装傻?”小丐道:“我当然真

的不懂才问你啦。什么叫装傻?”

谢烟客向他脸上瞧了几眼见他虽满脸污泥一双眼睛却晶亮漆黑全无愚蠢之态

道:“你又不是三岁娃娃活到十几岁啦怎地什么事也不懂?”

小丐道:“我妈妈不爱跟我说话她说见到了我就讨厌常常十天八天不理我我只好

跟阿黄去说话了。阿黄只会听不会说它又不会跟我说什么是小贼、什么是装傻。”

谢烟客见他目光中毫无狡谲之色心想:“这小子不是绕弯子骂我吧?”又问:“那你

不会去和邻居说话?”小丐道:“什么叫邻居?”谢烟客好生厌烦说道:“住在你家附近

的人就是邻居了。”小丐道:“住在我家附近的?嗯共有十一株大松树树上有许多松

鼠、草里有山鸡、野兔那些是邻居么?它们只会吱吱的叫却都不会说话。”谢烟客道:

“你长到这么大难道除了你妈妈之外没跟人说过话?”

小丐道:“我一直在山上家里走不下来除了妈妈之外就没跟人说过话。前几天妈妈

不见了我找妈妈时从山上掉了下来后来阿黄又不见了我问人家我妈妈那里去了阿

黄那里去了人家说不知道。那算不算说话?”

谢烟客心道:“原来你在荒山上住了一辈子你母亲又不来睬你难怪这也不懂那也

不懂。”便道:“那也算说话吧。那你又怎知道银子能买馒头吃?”小丐道:“我见人家买

过的。你没银子我有银子你想要是不是?我给你好了。”从怀中取出那几块碎银子来

递给他。谢烟客摇头道:“我不要。”心想:“这小子浑浑沌沌倒不是个小气的家伙。”

说了这一阵子话渐感放心相信他不是别人安排了来对付自己的圈套。

只听小丐又问:“你刚才说我不是小叫化是小贼。到底我是小叫化呢还是小贼?”

谢烟客微微一笑道:“你向人家讨吃的讨银子人家肯给才给你你便是小叫化。倘若

你不理人家肯不肯给偷偷的伸手拿了那便是小贼了。”

那小丐侧头想了一会道:“我从来不向人家讨东西不管人家肯不肯给就拿来吃

了那么我是小贼。是了你是老贼。”

谢烟客吃一惊怒道:“什么你叫我什么?”

小丐道:“你难道不是老贼?这两把剑人家明明不肯给你你却去抢了来你不是小孩

子自然是老贼了。”

谢烟客不怒反笑说道:“‘小贼’两个字是骂人的话‘老贼’也是骂人的话你不

能随便骂我。”小丐道:“那你怎么骂我?”谢烟客笑道:“好我也不骂你。你不是小叫

化也不是小贼我叫你小娃娃你就叫我老伯伯。”小丐摇头道:“我不叫小娃娃我叫

狗杂种。”谢烟客道:“狗杂种的名字不好听你妈妈可以叫你别人可不能叫你。你妈妈

也真奇怪怎么叫自己的儿子做狗杂种?”

小丐道:“狗杂种为什么不好?我的阿黄就是只狗。他陪着我我就快活好像你陪着

我一样。不过我跟阿黄说话它只会汪汪的叫你却也会说话。”说着便伸手在谢烟客背上

抚摸几下落手轻柔神态和蔼便像是抚摸狗儿的背毛一般。

谢烟客将一股内劲运到了背上那小丐全身一震犹似摸到了一块烧红的赤炭急忙放

开手胸腹间说不出的难受几欲呕吐。谢烟客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心道:“谁叫你对我无

礼这一下可够你受的了!”

小丐手抚胸口说道:“老伯伯你在烧快到那边树底下休息一会我去找些水给

你喝。你什么地方不舒服?你烧得好厉害只怕这场病不轻。”说话时满脸关切之情伸手

去扶他手臂要他到树下休息。

这一来谢烟客纵然乖戾见他对自己一片真诚便也不再运内力伤他说道:“我好

端端的生什么病?你瞧我不是退烧了么?”说着拿过他小手来在自己额头摸了摸。

小丐一摸之下觉他额头凉印印地急道:“啊啦老伯伯你快死了!”谢烟客怒

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快死了?”小丐道:“我妈妈有一次生病也是这么又烧又

冷她不住叫:‘我要死了快死了没良心的我还是死了的好!’后来果然险些死了

在床上睡了两个多月才好。”谢烟客微笑道:“我不会死的。”那小丐微微摇头似乎不

信。

两人向着东南方走了一阵小丐望望天上烈日忽然走到路旁去采了七八张大树叶。谢

烟客只道他小孩喜玩也不加理睬那知他将这些树叶编织成了一顶帽子交给谢烟客说

道:“太阳晒得厉害你有病把帽儿戴上吧。”

谢烟客给他闹得啼笑皆非不忍拂他一番好意便把树叶帽儿戴在头上。炎阳之下戴

上了这顶帽子倒也凉快舒适。他向来只有人怕他恨他从未有人如此对他这般善意关怀

不由得心中感到了一阵温暖。

不久来到一处小市镇上那小丐道:“你没钱这病说不定是饿坏了的咱们上饭馆子

去吃个饱饱的。”拉着谢烟客之手走进一家饭店。那小丐一生之中从没进过饭馆也不知

如何叫菜把怀里的碎银和铜钱都掏出来放在桌上对店小二道:“我和老伯伯要吃饭吃肉

吃鱼把钱都拿去好了。”银子足足三两有余便整治一桌上好筵席也够了。

店小二大喜忙吩咐厨房烹煮鸡肉鱼鸭不久菜肴6续端上。谢烟客叫再打两斤白洒。

那小丐喝了一口酒吐了出来道:“辣得很不好吃。”自管吃肉吃饭。

谢烟客心想:“这小子虽不懂事却是天生豪爽看来人也不蠢若加好好调处倒可

成为武林中一把好手。”转念又想:“唉世人忘恩负义的多我那畜生徒弟资质之佳世

上难逢可是他害得我还不够?怎么又生收徒之念?”一想到他那孽徒登时怒气上冲将

两斤白酒喝干吃了些菜肴说道:“走吧!”

那小丐道:“老伯伯你好了吗?”谢烟客道:“好啦!”心想:“这会儿你银子花光

了再要吃饭非得求我不可。咱们找个大市镇把金叶子兑了再说。”

当下两人离了市镇又向东行。谢烟客问道:“小娃娃你妈妈姓什么?她跟你说过没

有?”小丐道:“妈妈就是妈妈了妈妈也有姓的么?”谢烟客道:“当然啦人人都是有

姓的。”小丐道:“那么我姓什么?”谢烟客道:“我就是不知道。狗杂种太难听要不要

我给你取个姓名?”

倘若小丐说道:“请你给我取个姓名吧?”那就算求他了随便给他取个姓名便完心

愿。不料小丐道:“你爱给我取名那也好。不过就怕妈妈不喜欢。她叫惯我狗杂种我换

了名字她就不高兴了。狗杂种为什么难听?”谢烟客皱了皱眉头心想:“‘狗杂种’三

字为什么难听一时倒也不易向他解说得明白。”

便在此时只听得左前面树林之中传来叮叮几下兵刃相交之声。心下一凛:“有人在

那边交手?这几人出手甚快武功着实不低。”当即低声向小丐道:“咱们到那边去瞧瞧

你可千万不能出声。”伸手在小丐后膊一托展开轻功奔向兵刃声来处几个起落已到

了一株大树之后。那小丐身子犹似腾云驾雾一般只觉好玩无比想要笑出声来想起谢烟

客的嘱咐忙伸手按住了嘴巴。

两人在树外瞧去只见林中有四人纵跃起伏恶斗方酣乃是三人夹攻一人。被围攻的

是个红面老者白拂胸空着双手一柄单刀落在远处地下刀身曲折显是给人击落了

的谢烟客认得他是白鲸岛的大悲老人当年曾在自己手底下输过一招武功着实了得。夹

击的三人一个是身材甚高的瘦子一个是黄面道人另一个相貌极怪两条大伤疤在脸上交

叉而过划成一个十字那瘦子使长剑道人使链子锤丑脸汉子则使鬼头刀。这三人谢烟

客却不认得武功均非泛泛那瘦子尤为了得剑法飘逸无定轻灵沉猛。

谢烟客见大悲老人已然受伤身上点点鲜血不住溅将出来双掌翻飞仍是十分勇猛。

他绕着一株大树东闪西避藉着大树以招架三人的兵刃左手擒拿右手或拳或掌运劲推

带牵引三人的兵刃自行碰撞。谢烟客不禁起了幸灾乐祸之意:“大悲老儿枉自平日称雄逞

强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瞧你难逃此劫。”

那道人的链子锤常常绕过大树去击打大悲老人的侧面丑汉子则臂力甚强鬼头刀使

将开来风声呼呼。谢烟客暗暗心惊:“我许久没涉足江湖中原武林中几时出了这几个人

物?怎么这三人的招数门派我竟一个也认不出来。若非是这三把好手大悲老人也不至败得

如此狼狈。”

只听那道人嘶哑着嗓子道:“白鲸岛主我们长乐帮跟你原无仇怨。我们司徒帮主仰慕

你是号人物好意以礼相聘邀你入帮你何必口出恶言辱骂我们帮主?你只须答应加盟

本帮咱们立即便是好兄弟、好朋友前事一概不究。又何必苦苦支撑白白送了性命?咱

们携手并肩对付侠客岛的‘赏善罚恶令’共渡劫难岂不是好?”

谢烟客听到他最后这句话时胸口一阵剧震寻思:“难道侠客岛的‘赏善罚恶令’又

重现江湖了?”

只听大悲老人怒道:“我堂堂好男儿岂肯与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为伍?我宁可手接‘赏

善罚恶令’去死在侠客岛上要我加盟为非作歹的恶徒邪帮却万万不能。”左手倏地伸

出抓向那丑汉子肩头。

谢烟客暗叫:“好一招‘虎爪手’!”这一招去势极快那丑汉子沉肩相避还是慢了

少些已被大悲老人五指抓住了肩头。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丑汉子右肩肩头的衣服被扯了一

大块肩头鲜血淋漓竟被抓下了一大片肉来。那三人大怒加紧招数。

谢烟客暗暗称异:“长乐帮是什么帮会?帮中既有这样的高手在内我怎么从没听见过

它的名头?多半是新近才创立的。司徒帮主又是什么人了?难道便是‘东霸天’司徒横?武

林中姓司徒的好手除司徒横之外可没第二人了。”

但见四人越斗越狠。那丑汉子狂吼一声挥刀横扫过去。大悲老人侧身避开向那道人

打出一拳刷的一声响丑汉的鬼头刀已深深砍入树干之中运力急拔一时竟拔不出来。

大悲老人右肘疾沉向他腰间撞了下去。

大悲老人在这三名好手围攻下苦苦去撑已知无悻他苦斗之中眼观八方隐约见到

树后藏得有人料想又是敌人。眼前三人已无法打何况对方更来援兵?眼前三个敌手之

中以那丑脸的汉子武功最弱唯有先行除去一人才有脱身之机是以这一下肘锤使足了

九成力道。

但听得砰的一声肘锤已击中那丑汉子腰间大悲老人心中一喜抢步便即绕到树后

便在此时那道人的链子锤从树后飞击过来。大悲老人左掌在链子上斩落眼前白光忽闪

急忙向右让开时不料他年纪大了酣战良久之后精力已不如盛年充沛本来脚下这一滑

足可让开三尺这一次却只滑开了二尺七八寸嗤的一声轻响瘦子的长剑刺入了他左肩

竟将他牢牢钉在树干之上。

这一下变起不意那小丐忍不住“咦”的一声惊呼当那三人围这老人时他心中已大

为不平眼见那老人受制更是惊怒交集。

只听那瘦子冷冷的道:“白鲸岛主敬酒不吃吃罚酒现下可降了我长乐帮吧?”大悲

老人圆睁双眼怒喝:“你既知我是白鲸岛岛主难道我白鲸岛上有屈膝投降的懦夫?”用

力一挣宁可废了左肩也要挣脱长剑与那瘦子拚命。

那道人右手一挥链子锤飞出钢链在大悲老人身上绕了数匝砰的一响锤头重重撞

上他胸口大悲老人长声大叫侧过头来口中狂喷鲜血。

那小丐再也忍不住急冲而出叫道:“喂你们三个坏人怎么一起打一个好人?”

谢烟客眉头一皱心想:“这娃娃去惹事了。”随即心下喜欢:“那也好便借这三人

之手将他杀了我见死不救不算违了誓言:要不然那小娃娃出声向我求救我就帮他料理

了那三人。”

只见那小丐奔到树旁挡在大悲老人身前叫道:“你们可不能再难为这老伯伯。”

那瘦子先前已察觉身后有人见这少年奔跑之时身上全无武功却如此大胆定是受人

指使心想:“我吓吓这小鬼谅他身后之人不会不出来。”伸手拔下了嵌在树干上的鬼头

刀喝道:“小鬼头是谁叫你来管老子的闲事?我要杀这老家伙了你滚不滚开?”扬起

大刀作势横砍。

那小丐道:“这老伯伯是好人你们都是坏人我一定帮好人。你砍好了我当然不滚

开。”他母亲心情较好之时偶尔也说些故事给他听故事中必有好人坏人在那小孩子心

中帮好人打坏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那瘦子怒道:“你认得他么?怎知他是好人?”

那小丐道:“老伯伯说你们是什么恶徒邪帮死也不肯跟你们作一道你们自然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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