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童言无忌（1/2）

康熙二十八年的五月。

午后的京师，暖风徐徐，阳光和煦，筒子河边翠绿的柳枝随风摆拂，窄窄的柳叶上反shè着有些灼眼的金光。微风一吹千百片叶儿摇曳起伏，金光飞舞，刺得人眼直发晕。天上的几朵白云懒洋洋的飘着，不时有几只飞鸟结伴唧唧咋咋的叫着穿过重重宫墙，冲向遥遥的远方，捣碎这个初夏午后的宁静。

此时，南书房里端坐理政的康熙皇帝心里涌动着着一股晦涩难名的烦躁情绪。

按理他应该高兴才是，此次南巡归来，江南人心大定，说是国泰民安一点也不过分。

而昨天俄国沙皇的边界谈判全权大使勃良斯克总督戈洛文派遣的信使洛吉诺夫到达了京师，俄方提出了两国开始正式谈判的请求。

从康熙五年开始，康熙就一直要求俄方进行谈判，俄方先是蛮横的不予理睬，而后尽管其军事上连连受挫，却仍然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尽管前年年初沙俄的谈判大使戈洛文一行已经到达了托博尔斯克，但是俄国人不但没有谈判的意图，反而不断在边境采取军事行动。结果引发了第二次雅克萨之战。俄国人再度战败之后，才不得不提出谈判的要求。可是又因为噶尔丹的叛乱，使得去年中的谈判还没开始就不得不中止。

多种情报表明俄国人正在背地里和噶尔丹勾结，而且据报戈洛文正派下属卡恰诺夫前往蒙古各部，提出归顺俄国的十项条款，这让康熙很是头痛。

大清经历了近八年的征战，终于平定了三藩之乱，接着又是收复台湾。前后算来战争持续了近十年，已是国库拮据，国穷人贫，人心思安。战争刚刚才过去数年，现在国力还未恢复。而噶尔丹又蠢蠢yù动，不但占领了漠北，还以追击喀尔喀各部为名，把战争的矛头指向了早已臣服清王朝的漠南各部。这已经触及了清王朝的底线，因此到了康熙必须斥之于武力解决噶尔丹的地步。这种局面下，康熙当然不希望再加上一个俄国使战事无限扩大。

此时俄国方面提出正式谈判，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洛吉诺夫代表俄方提出希望中国使团到边境地区谈判。早朝散后，康熙召集了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大学士明珠、国舅佟国纲、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左都御史马齐等人，商量谈判事宜。对于谈判的地点，大臣们都表示可以同意俄方的意见。于是康熙决定就以尼布楚为中俄双方谈判地点。而且同时也决定此次谈判还是以索额图为首、佟国纲为副组成对俄谈判使团。并且命令郎谈、萨布素由瑷珲率军乘船去尼布楚对使团的安全进行护卫。

索额图又请示康熙谈判时候应该遵循一个什么原则。康熙考虑了良久，最后表示尽量以尼布楚为界，但如果俄方强求尼布楚，那么可以让步至额尔古纳河为界。这和去年以尼布楚为界，寸步不让的方案已经作了很大的让步，之所以这样，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噶尔丹的叛乱。康熙已经决定武力解决噶尔丹，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和沙俄谈判成功，那么平乱的行动显然就会顺利许多。

康熙明白这其实是明智的退让。可是接连的胜利之后，堂堂大清竟然还要向俄国人让步，虽然让出的地方人烟稀少，环境艰苦，但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开心。望了一眼案牍上堆积如山的黄绫面折子，忽然间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冲动。

康熙站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用李德全奉上的铜盆里的水擦了一把脸，他的神志恢复了清明。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虽然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一个是太监梁九功，另一个似乎是太子胤礽。

康熙皱了皱眉，高声叫道：“谁在外面？”

“皇阿玛，是儿臣。”胤礽在门外提高声音答道。

门打开之后，倒是吓了康熙一跳。因为门外，除了太子胤礽外还有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连不到六周岁的十阿哥胤礻我也躲躲闪闪的跟在后面。

康熙脑子转了一下，这时候似乎他们应该是刚从上书房下学吧？上学的阿哥里少了宜妃郭洛罗氏给他生的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这俩兄弟。看来他们多半是告这两兄弟状来的。

康熙的心里忍不住又咯登一下，多半是告的老九胤禟。

康熙可谓是儿女众多，这一点也是他心中隐隐自豪的。至今为止活下来的阿哥就有十三位。这儿女一多，父爱自然就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他还是个rì理万机的皇上。而老九胤禟在众兄弟中表现得并不出众，所以他虽然是宠妃郭洛罗氏所生，但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关爱也只能用平平来形容了。

不过，这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半年前，五岁的胤禟一不小心从石阶上滚下来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尽管太医们查来查去，只是说九阿哥除了身上有些擦伤外，也就是后脑勺肿了个小包而且很快就消下去了，其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事情发生后，胤禟却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他老是说脑子里总是嗡嗡的响，全身也到处痛的利害。把宜妃郭洛罗氏愁得整rì里茶饭不思，以泪洗面，三个月后人更是瘦了大半。太医们对此则是束手无策。

患病的儿女总是更容易得到父母的关心和牵挂。因此，那段时间里老九胤禟在康熙的心目中也成了最牵挂的儿子。以至于，南巡之时，康熙总是交待京中发过去的消息中不要忘记告诉他胤禟的近况。

南行的时候，他得知老九莫名其妙的又好了。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打心底里高兴。可是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胤禟病好之后，xìng格大变。虽然以前胤禟不怎么出众，但是最起码还是个正常的小孩。

可是病好之后。胤禟却完全变了个人。变得不爱说话。据说是和谁都爱理不理的其中也包括以前他最爱缠着的母亲宜妃郭洛罗氏。这让宜妃很是神伤。据说他现在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是看书。据说是酷爱杂书，据说在他康复后而康熙在南巡的这近三个多月时间里，宫里面他能找到的书，除了那些经书子集以外，大多数都被他翻了个遍。

这一点让康熙很是奇怪，因为他知道宜妃虽然以前曾教胤禟读书认字，但是毕竟只是启蒙，并没有真正的入学，他怎么能看得懂呢？

要是光是这样，倒也还算不出格。虽然康熙对老九不看经书子集有些不满，但是毕竟是还没有正式入学，也没必要那么严格。

最让人头痛的是他的另一个新习惯，据说，是的还是据说，他常常找来七个碗，然后装着不同的水，手拿着两根筷子敲打着，独自在那里高声吟唱——yín词滥曲。

是的，yín词滥曲，太子胤礽写来的信中就是这么描述的。他还记录下了其中一首“下里巴人的yín词滥曲”《恰似你的温柔》：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象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

康熙看了之后，苦笑不得。这是什么东西，没有平仄，没有格律，完全是直白的不能再

直白的话语。不过，他想到小九还不到六岁，如果这东西是他写的，还能谱成曲，那说明以前还真小瞧了他，小九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