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对推诿施加暴力（1/1）
在《献给爱丽丝》鸣至第一间奏第五个小节的时候，Orange终于肯接听我的电话了。而后我听到一阵吵吵闹闹似乎是众人聚餐的声音。
“谁啊？”Orange嗔怪的问。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有上海至佛罗伦萨那般的遥远。她这不经意的一句问话令我顷刻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对于恋人，她的话语不应那么生硬没有温度。但毕竟是我多虑了，况且她的手机上也未必会保有我们寝室的电话号码。我尽量使自己平静，放下悬在半空的心。我说Orange，是我。听出来了么？你们在吃饭？
“水岛，你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了？那封信收到了么，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哦！（向电话外）别闹别闹，烦死你们了。水岛，怎么样了，现在过得还好么？对，我们是在一起吃饭，麦德基，和高中的几个姐妹。她们一听说是你打来的电话正和我开玩笑呢。呵呵，说说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周杰琳出新唱片了，你听了么？好听呐！不许在学校里背着我追女孩子喔。那当然，我们这里都是女孩嘛。男人的声音？讨厌啦，那是旁边的一位老大爷。来，大爷，您来证明一下。嘿嘿。情人节又快到了，想好送我什么没有？玫瑰不要了，改改样子，动动脑筋好吧。不告诉你，反正我已经准备好了，濑！到时会给你一份惊喜喔！”
Orange仍旧那么活泼。听得出来，她依然是爱我的。霎时间我心中涌起一丝愧疚感，与薇薇安那几次普普通通的相约仿佛片刻化作不忠的证据将我谴责。面对如此可爱的人，你怎么舍得让她伤心？而Orange欢乐明快的话语更是坚定了我对她的信仰。于是我的心境也逐渐明朗起来。我说咱们转入正题吧，这次我打电话是有要紧事儿。我的意思是，咱们如今同在K城，相距又不算远，甚至有可能现在你我之间不过百米。你……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当然我并没有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意思，我也知道Orange想以最为完美的形象来见水岛。可是，可是……没有关系啊，你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无论你外表如何，我都不会在意，真的，我发誓。我只是很想见你，因为现在有许多事情令我心乱。嗯，大多是学校的事儿。你能出来陪陪我么？喂，你有没有在听，Orange？
“……我在听呢。这样吧，我考虑一下，晚上给你电话，OK？”Orange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而我也不勉为其难，一个下午对于那漫长的等待来说，已无足轻重。
放下电话，我便一直待在寝室中，翻出Orange寄给我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阅读，似乎时光又跳回到了从前——一个雨天夜里，由于家中的网络出了故障，为了能准时到网上陪她以免其寂寞，我便骑着脚踏车四处找寻网吧。半道下了雨，车链子又掉了，无奈的我不得不推着车子跋涉在大雨中，虽显狼狈，心中却也无限温暖。推开网吧门的一刻，我那满身湿透气喘吁吁的模样令众人很是吃了一惊，然而当我在电脑前坐下，在“梦幻国度”见到她的名字时，我顿时感到周身洋溢着暖意——在我的爱情理念中，为爱人所做的一切，哪怕再傻的事情都不为过。说真的，我为这个遥远的恋人着了魔，似乎一切都想做得更加完美，令她幸福……
当我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幸福遐想之中时，Orange的电话将我从旧梦中唤醒。瞬间我简直有那么一种冲动，想对她大声喊道：亲爱的，你怎么如此矜持，竟能抵挡得住海浪般澎湃汹涌的爱情cháo水，不快快来到我的身边与我相聚呢？天底下最为完美的爱情存在于我俩之间，无边的幸福已漫过了我的头顶，我看到朝霞中那片金光灿烂的广阔天地。快些来吧，依人的鸟儿，我们约好时间地点，我会陪着你共进烛光晚餐。伴随你踏波逐浪，和你同数着满天的星星。快些，再快些，明天我就要掀起你的红盖头，彼此互诉衷肠，聆听莺歌燕语，在黄昏的金光下，在高高的山顶，云雾的天边……
“水岛么？我是Orange。恐怕……恐怕我近期还不能与你见面。你不要不开心啊，我是有我的原因的——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你能理解我么？我的意思是，我也很想和你见面的，这你知道。从前寄给你的信件也透漏了我迫切与你相见的愿望，难道不是吗？可世事总有变故的……不是有什么故意向你隐瞒，但是，关键是……怎么说呢，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你的恋人的难处了么，其实我比你更为急切的期待相见啊……”
似乎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在Orange推诿的话语中落了空，我开始变得猜疑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她爱上了别人，才会对我真诚的邀约予以拒绝。如此这般想下去，我觉得确有可能，霎时间心的深处产生的阵阵剧痛yù将我撕得七零八碎。她不再爱我了，一切都是伪装和谎言，她是在骗取我执著的感情。那我从两年前与她相识到今天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包括来到一所并不称心的学校中读着让人厌烦的科目？当心灵赖以生存的根基倒塌后，一切价值随之覆灭。如若布尔什维克战士知晓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最终换来的却是一个错误的胜利和必然崩溃的政权，自我为之奋斗的jīng神家园本质上仅是一片废墟，他们起初还会如是赤诚的付出一切么？或许答案是否定的。一点点的挫折使我脆弱的自尊心受到重创，我怀疑她如今已有了一个男朋友，而我只是他们欺骗玩笑的对象。也可能她根本不爱我，只是做做姿态，在我需要她时便扭过头去远远避开。再或是她本身并不存在，只是我内心深处的阿尼玛原型，而这个原型以躯壳身份存在于K城中，陪我聊天，给我写信，让我感到阳光般明媚的希望，在末了却极其平静的告诉我，那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一个玩笑!我再次抚摸着她寄给我的封封信件——散发着兰花香气的纸张依旧是那般凄美可爱。我很想哭，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脑袋埋在土里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然而终究没有流落半滴泪水——干涩的眼睑似乎被尘沙封住一般，任凭哀愁在眼中滚过。在那一刻，我奔流的哀伤转而成为一种愤怒的情绪，呵！体谅你的难处，你又何尝体谅过我的难处！在这所压抑的学校中我都快死掉了，知道么，我就快要死掉了！你能帮助我，我相信爱，执著的相信你这个天使能将我救赎。可你看看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什么原因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说？你倒是说出来啊！你只不过是在欺骗我，对吧。难处？一个借口而已！我给你一个期限，这周三下午三点，在钰码头相见。我的话语开始变得生硬起来，猜疑和嫉妒令我仿佛变成了一头无情的野兽。“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如若你是我的爱人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话一出口，我顿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然而即便后悔，男人那种特有的粗砺的自尊也将阻止我收回自己所说的话。我想听她回答，可那边久久没有声音。电话没有挂断，想必她还在听着，或是委屈的落了泪。我yù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于是我狠下心来，将听筒按在了那污迹斑斑的凹槽之中。
而后我逐渐冷静下来。或许是Orange无法感知我的心之处境，不能说她不关心我的感受，只是在理解方面我们没有办法达到协同一致——她不了解也无从了解我现在的状况。霎时间我感到自己与Orange的关系也变得如此莫名。我们是情人，却只是那种未谋过面的柏拉图式的情人。情人在相互需要时应伸出援助之手，然而我们却只能共同分享浪漫和喜悦，在非常时刻她竟甘愿做我的**。或许七月的高考过后你会主动要求见我，可我现在需要你——不是明天，也不是昨天，只是今天。有些东西不能错过，一旦错过，便永远无法挽回，真的。玫瑰花蕾一旦从枝头上脱落，等待他的只有枯萎，重新鲜艳，已不再可能。我此刻的境况正是如此。可你无法理解我。我在摔落深深悬崖的那一刻伸出手来，渴望抓住一根树枝，并且认为自己是总能抓到的。然而因为树的一时疏忽，偏离了她应在的位置，我便跌入了深渊。树并非不想救那个人，只是她大意了。然而跌落深渊的人是再也无法攀住那根树的，即便树儿也在哭泣。望着墙壁上一个毫无疑义的黑点，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