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所谓死亡（2/2）

说是举着，都很有些牵强。幼小的他，胳膊还很细呢，用尽全力也只能将重重的斧子把儿举过头顶，斧子头儿的背面则随着男孩行走的节奏一下下的敲击着男孩那还不结实的肩膀。

虽然他力量微小，但他的决心很坚定，他口中不停的哭喊着“爹”这个字，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父亲被恶灵们活活咬死了。刚刚失去了亲人的男孩悲痛万分，泪水模糊了他的理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弱小和敌人的强大，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报仇——为了深爱他和他深爱的爹爹！

这种信念是何等的强烈，竟然让一个娃娃在这么多土匪和恐怖的恶灵面前站起来，又让他举起斧头向苍撩而来。

他走得较慢，一方面是身体没有发育完全，力量还不够；另一方面是痛彻肺腑的丧父之伤，让这个小孩步履艰难。可即便是这样的速度，苍撩也还是没有注意到他。那个小孩正在步步逼近苍撩，而且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了。

一定是他看到了能够为父报仇的希望，从而暂时收起悲恸，开始准备动手了。很快，一把坚定的斧头照着一个彷徨的灵魂用力劈去。危急关头，苍撩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一把夺命的斧头。可此时，斧刃已在眼前，苍撩避之不及又防之无力。难道，苍撩这个不幸流浪多年的少年在15岁生rì的今天却要更加不幸的枉死在这里吗？

苍撩害怕的闭上眼，执斧的小孩却把眼睛瞪得滚圆……唉，这是什么世道啊？孩子先是成了土匪，这时又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杀害对象。不，孩子不是土匪，小孩子也不是暴徒，可谁才是杀害小孩父亲的暴徒，谁才是抢了那两个孩子幸福的土匪呢？

“扑”！一声刺耳之后，一把飞刀插进了小孩的胸膛。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倒下去了。他为父亲流下的泪水也跟着掉了下来摔到地上，兼作对自己的哀悼。

他死了，斧头早已落地，苍撩得救了——原来是远处的小三放的刀。苍撩愣了愣，又赶忙回过神来。定睛看去，这才看见执斧的原来是个比自己都小的孩子。

苍撩无疑是幸运的。但他的幸运不在于没有被杀死，而在于他没有杀了那个小孩，同时还没有注意到小孩被杀掉的全过程，如此一来，他rì后也能少受一些jīng神上的折磨。那小孩也无疑是幸运的，他和他深爱的父亲只分开了一会儿……

小三当土匪很多年了，打猎的经验十分老道。正如他对苍撩所说的那样，不管是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杀掉。就在小三分心去救苍撩的同时，另一把斧头对准了他的脑袋。“咔嚓”，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好快，苍撩真的觉得人死得好快。小三死了，为了救自己。那么，要为小三报仇吗？尽管有这个念头，但苍撩最终选择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害怕了，不止是害怕自己会死，也是害怕死了的人和将要死的人所带给他的那种恐怖的气息……

那一次打猎，大秦贼团最终凯旋而归。不过由于苍撩的失态，气得狼头非但没有为他庆生，还安排他去做后勤工作，负责贼团的卫生以及一些零杂活儿，晚饭前还要给大秦贼团的厨子帮忙。

祸不单行，由于苍撩在饭前与大秦狼头发生口角，还责备狼头劫掠别人财产并杀人，结果被大秦狼头一个大嘴巴抽得脑子嗡嗡直响。狼头大怒道：“不杀人怎么拿财物？没有钱财，我们他娘的吃什么喝什么？你以为你吃的羊肉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苍撩无言以对，他这才知道，原来土匪生活并不像自己当初想像得那么简单、那么美好。由于触怒了狼头，苍撩被加罚不许吃晚饭且一个人到外面站一夜的岗。

云过遮月，苍撩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想起了很多被大秦贼众遗忘的人和事，比如小三，比如今天白天的打猎……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却最终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似乎就是那么机械的回忆着，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回忆，也不知道回忆这些有什么用。

看来，这次与死亡的接触让苍撩的jīng神有些崩溃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刚满15岁的孩子。可是，又有谁管他是不是个孩子呢？没人会可怜他，连老天爷也只是丢给他一个选择——“要么前进，要么趴下”，然后就甩了甩袖子走了，由着他自生自灭。

动机、过程以及“多么多么困难”等等原因，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关键的只是结果。小，不能成为让苍撩从这次jīng神打击中恢复的理由。

那一夜，苍撩生rì，大秦贼团里充满了酒肉和嘈杂，大家都玩得很尽兴，没有谁会想起小三，也没有谁会想起苍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