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县委大院(胡歌、吴越、张新成领衔主演电视剧同名原著) > 第11章

第1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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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拐更来气了,他索性把剩下的册子一股脑儿塞了进去,拿起根烧火棍子,一边捅一边骂道:“败家子,两毛八也不该给。”

孟科长和李科员的下一站是沸腾火锅店,可是这边显然没有之前的那些家进展得顺利。大饭店不像小吃铺,干活的都是员工,做不了主。打了十几分钟电话,硬是没找到个主事的。服务员还在请俩人稍等,李科员把杂志往公文包里一塞,不耐烦地甩了一句:“一天到晚多少事情,谁有空跟你稍等一下?回来告诉你们大忙人老板,物价局见吧。”

也就是这个节骨眼上,老崔的电话接通了。头一天熬到半夜,他又喝多了,最主要的是他没想到刚跟刘亚军喝完酒,又被物价局找上门了。他告诉店里马上给这两人开个包间,支上锅子,自己则急急忙忙地往店里赶。

直到老崔给他们倒上酒,孟科长的脸也没落下来。李科员见状也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冷脸,一言不发地开着罚款通知单。打一进门,老崔就举着手机,开着外放给刘亚军打电话。电话一直没接,老崔的话也一直没停:“刘局这也是太忙了,前两天我们还在这一起喝酒,他就说天天开会,吃完饭还得回去加班。兄弟们都太忙了,等会儿他回过电话来,我和他求个情,今天怎么都要让两位兄弟慢慢吃完。”

李科员对老崔的话充耳不闻,他刷地一下撕下罚款单,放在老崔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七个工作日内,上门或者银行转账支付,逾期不交者收取等额滞纳金。”

“啊呀,兄弟真的是要哥哥半条命,先喝酒,咱先喝酒哈。”老崔扫了一眼单子,心里在滴血,脸上却坚持赔着笑。

“没有人喝。”李科员一摆手,“八项规定。你不要害我们,也不要害刘局。”

老崔见李科员这边没有突破口,便转向孟科长说:“这哪里是酒,这不是白色可乐嘛。孟科您尝尝,真的有点发甜。”

大概是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半晌不语的孟科长终于开了金口:“算啦。既然是刘局的朋友,罚款那就打个八折,滞纳金我就没有这个权力啦。”

老崔的脸已然挂着笑,只是这笑容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僵硬。

雨停了,云却没散,把本来明亮的月光遮蔽了大半。县委大院灯火通明,县里的主要领导都坐在会议室,听李唐汇报一天的舆情总结。李保平和高乡长也参加了会议。因为对交易市场比较了解,李保平一看视频就知道是哪几家公司。他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人直接把坑人的两家公司业务员给堵在了火车站附近的酒店里。此时,投影仪打出了李唐的总结ppt,一组组数据看得众人心惊不已。

“自今天上午11点12分到半个小时之前,粗略统计,全网共有事件相关信息1456条。在传播媒体中,微博相关信息最多,占比74.6%。除此之外,头条号、微信、新闻客户端、网页、视频、问答等站点也较为集中,但舆情信息热度均小于微博。整体来看,负面信息最多,占比99.7%;正面信息仅占0.06%,不到1%。”

“下午六点半,有外省媒体发了标题为《棕毛染黑白,黄牛变奶牛——光明县不光明》的报道,其中的小标题‘光明县不光明’还上微博热搜。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联络作者,看看能不能撤稿。晚上七点整,我们安排染毛事件的买牛村民开了微博,以口述形式,客观讲述了这次事件的始末,开会前又更新了一篇是吧,保平书记?”

“是。”李保平赶紧点点头,这件事是抓完人之后他和高乡长亲自去农民家里落实的。李保平给受骗的村民看了骗子被抓的照片后,拍着胸脯说这件事肯定会有说法。也亏得村民老实巴交通情达理,在高乡长手把手地指导下发了微博。

李唐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县里暂拟的处理意见会前已经分发给大家,一会儿以梅书记说的为准。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几个自媒体大号,说的都比较难听,说我们让当事人开微博,是把这一串柿子里最软的一个先捏出来。还有人在打赌删帖时间,说社会热点过去以后,假奶牛还会出现,还说人民的记忆只有七秒。是不是先重点沟通这些文章?别的暂时没有了。”

按说,县宣传部和原平乡也算尽职尽责,以最快的速度把能做的都做了,但显然效果并不理想。梅晓歌环顾四周,先向在座各位询问意见,见众人都不言语,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时间很紧我就长话短说。我不太建议挨个儿去做自媒体大号的沟通工作。说白了,你要怎么沟通?现在的情况是你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要经验不要经验主义。人是最复杂的,每一秒钟都会变化。你和他说了什么话,明天马上给你在网上发出来,还不如磊磊落落,错了就是错了。不是政府的错现在也要认,不要辩解,不要浪费时间。很多事情就像解数学题,我们可能学不会别人的解题方式,但是可以避免别人犯的错。你们看网上那些事件,有的地方一是一二是二,福尔摩斯破案一样把证据摆出来,网民一看就明白了,大家都是长着眼睛的。就怕有些地方遮遮掩掩,顾头不顾腚,出了事还要瞒。瞒什么?屁股是遮不住的。”

见其他人没有反对这个论调,梅晓歌接着说道:“再主动一些,所有的人都要找到,所有的细节都要公开。再一个就是针对那些当事人,不要轮番轰炸,县里的去了,乡镇的去了,村干部和派出所也去了,把人家烦得够呛。有的事情就像高考,错了再没有机会去改。李保平是知道的,县里面为了你这个乡镇,腿都快跑断了。老百姓脱贫致富的希望就在这个市场上,保护市场就是保护这些人的命根子。除了磨牙焗油,我听说还有人给牛灌什么水,把肚子搞大,假怀孕。愚蠢是最大的恶。一句话,网上舆论是拦不住的。大家上来就骂,很多人连党、政府和国家都分不清楚,谁会管你哪个是企业,哪个是乡镇,这到底是谁的问题。真的是生死攸关,搞不好之前的专项资金和招商引资全会废掉。”

梅晓歌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心里打战,可他们也明白,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尤其是李保平,有关奶牛交易市场的一幕幕前尘往事一下子又浮现出来。好不容易抢到手的香饽饽,还没吃出滋味,难道就一个趔趄摔进泥坑里吗?

想到这里,李保平抬头望向梅晓歌,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不甘和委屈,又仿佛在向领导求救。梅晓歌看透了李保平的心思,和李保平一样,他决不能让刚刚结出的胜利果实就这么被糟蹋了。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可梅晓歌依旧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次必须跑赢时间。下次集会就是一周后,太久了。这个事情今天必须连夜解决……”

整整一夜,县委大楼的灯都没有熄灭。

清晨的原平乡异常宁静,完全感觉不到身处舆论旋涡的躁动。此时,高乡长已经进村了,他正带着几个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地发通知:“全体村民注意,现在都去奶牛交易市场,现在都去奶牛交易市场!”

县委大院里,李唐刚刚联系完省市的各级媒体,邀请大家去原平乡奶牛交易市场参加情况说明会。一个相熟的记者发来微信,问她要通稿,李唐一边往外走一边语音回答道:“没有新闻稿,想问什么都可以。不用删帖,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新闻发布会,就是大伙聚一聚,做个说明。”

徐泳涛没跟在梅晓歌身边,他的任务是去招待所接牛贩子。听说马上去原平乡,牛贩子多少有点惊讶。徐泳涛拉开窗帘,笑容可掬地解释道:“本来要请你去吃早饭的,时间有点紧,办完事再吃吧。”

两辆公车坐得满满当当,光明县四套班子的全体成员,“两办”的工作人员,加上书记和县长的联络员,统一着装,一齐开向了原平乡奶牛交易市场。

奶牛交易市场的中心搭了个简易的木头台子,到场的群众和媒体围在台子四周,不明就里地窃窃私语。郑三和廖总站在人群的前排,小声地聊着。

“叫你来当证婚人,怎么连个胸都不戴?”廖总开玩笑地对郑三说道。

“见证人,什么证婚人。”郑三一边向不远处的县领导们微笑挥手打招呼,一边答道,“乳业协会廖副会长大驾光临,一会儿你得讲两句吧?”

“我可以讲讲郑总昨天打牌弄虚作假的光荣事迹。怎么样,最近还陪梅书记跑步吗?”

“你还别说,我现在算是跑开了,两天不去还不舒服。”

“要不我也买双鞋,你们也带带我?”

廖总的话听着像玩笑,但郑三明白,他和自己的心思是一样的。梅晓歌讲原则,脑子也灵活,想在光明县大干一场,肯定要摸准他的思路啊。郑三掂量着这句话该怎么回,忽然人群中一阵躁动,包括台上的领导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外围望去。

只见李保平拽着那个骗人的销售员,一路走到台上,没好气地说:“说吧,大点声!”

销售员臊眉耷眼地站在台子中间,在李保平的呵斥下,稍稍提高声调说:“磨牙是我自己干的。缺德,犯法,不要脸。因为这个地方人多,奶牛的需求量大,牛价高,我偷奸耍滑,就想坑骗些没养殖经验的人。李书记叫我在这儿把里头的弯弯绕说清楚。以次充好的点子,有的锯角,有的是焗油,给有杂毛的杂种牛染了色,冒充黑白奶牛。其实拔毛就能看出来,白毛白根,黑毛黑根。还有的是镶牙和磨牙,假装它们还是低产奶牛。镶的牙都没有齿缝,颜色也一样均匀。磨了牙的牛,牙齿都是粗糙的,两颗牙之间有距离,一看就知道了。”

“还有吗?”李保平厉声问道。

“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都说完了。”销售员看了看李保平唯唯诺诺地答道。

李保平把销售员扒拉到一边,指了指头天被骗的两个人,大声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咱们被骗的老乡也在,一个本村的,一个外地的。没什么说的,无条件退款。我代表原平乡和县乳业协会表个态,以后再出现类似问题,终身黑名单,不管你买牛卖牛的企业大小,以前给光明县作过多少贡献,横竖好赖一刀切,这辈子你再也别到这个市场上来!”

李保平瞄了眼梅晓歌,见他脸色依旧严峻,连忙接着说:“犯错要改,挨打立正,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另外,大家都知道,咱们原平也有自己的奶牛场。大家都有抖音、快手,关注一下我们奶牛场的号,我们在智能化牛棚里开了24小时直播,牛吃饭、睡觉和我们挤牛奶,十六个摄像头,所有的动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每头牛脖子上都挂了二维码牌子,这就是牛的身份证,手机一扫,所有信息一目了然,每一滴奶都能溯源。”

台下的人尤其是记者,听了李保平的介绍,纷纷打开了手机。李保平提高声调对台下说道:“下面有请梅晓歌书记讲话!”

此时,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梅晓歌上前两步,站在台子中间说道:“辛苦大家淋着雨听我在这说话,乡镇的同志照顾一下没带伞的朋友。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乡党委李保平书记刚才说的话,绝无虚言。我再加一条,无论是谁,不管什么时候,任何人在这里上过的当、受过的骗,政府兜底,一赔一,全部负责。公检法的同志今天也在,任何有过劣迹的、骗过老百姓的企业,穷尽一切法律手段,每天盯着他。不能让骗了人的企业过得轻松,没有任何负担。失信者上名单,追偿,就算是一百块钱把十块钱追回来那都值。县委、县政府就是保证书,我和县长当保人,今天到场的媒体朋友和企业界朋友都是见证人和监督者。欢迎大家把我说的话录下来,有做不到的,尽管发到网上打我的脸。”

林志为站在台下,钦佩地注视着梅晓歌,虽然和这位书记没有太多正面接触,但开了这么多会,听了他这么多次讲话,林志为觉得梅晓歌对待工作,原则和谋略兼顾,特别值得尊敬和学习。就在这个当口,郑三凑到林志为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说:“前两天还听太平主任说起你,青年才俊,县长点名要的人才。我得向您多学习。方便加个微信吗?”

听到范太平的名字,林志为赶紧掏出手机,客气地答道:“您扫我。您怎么称呼?”

“郑板桥的郑,一二三的三,郑三。林秘书有空一定和县长去我公司莅临指导。”

因为梅晓歌的发言还没结束,二人没有多说,加好微信,又把目光投向台上。只见梅晓歌接着讲道:“眼前这个交易市场从小到大,到现在这个规模真的是不容易。我是学数学的,咱们真的要学会算账,最起码的加减乘除心里要有数,不能因为市场好,养殖之风刮得厉害,奶牛需求越来越紧,牛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就给造假提供商机。我听说有的农户因为买假奶牛倾家荡产,甚至喝了农药,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啊。造假对那些老老实实搞企业的同行也不公平。现在搞企业真的是不容易的,很多企业家年龄四五十岁,背井离乡,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了,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会特别惨,对这些人也不公平。就像高考作弊,破坏规矩的人是最可恨的……”

此时,李保平已经到了台下,他挪到徐泳涛身边,小声说道:“听说过光明县的外号吗?公鸡县。以前的公鸡县长现在成了书记,铁铸的公鸡一毛不拔,不该的钱,半分半厘也别想抠出来。”

徐泳涛笑了笑,在机关工作多年,他早已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这种没边的闲话,他向来不接茬、不评价。

多年相熟的关系让李保平在徐泳涛跟前少了许多顾忌,见徐泳涛不吭声,他接着说道:“牛毛出在牛身上。这么大的事情,零成本,台上三句话讲完,负面消息烟消云散。你知道我们招待假记者吃顿饭得多少钱吗?涛哥,你说我怎么就没有这种领导智慧?”

“你是大智若愚。”徐泳涛笑着揶揄了一句。

李保平也不恼,脸上堆着笑,望着台上说:“还是那句话,怪不得我当不了县委书记——差距太大了。”

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会儿工夫也足够把人淋湿了。梅晓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又说:“这个事情极其丢脸,说实话我站在这里脸都是烫的。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看网上那些评论,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挨这么多的骂,骂得我好几次真的都得硬着头皮才能看下去。做事情其实就像考试解题,错了就是错了,谁也瞒不住,也不该瞒着。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要感谢大家给了我们一次宝贵的补考机会。我代表我自己,对那些受了委屈和担着冤枉的农户和企业的朋友,说一句‘对不起大家了’。”

话音未落,梅晓歌便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一时间,相机、手机举起一片,各个角度的照片和视频真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刻。他弯着腰,听着台下传来一阵阵拍照的快门声。他的讲话视频很快就会传遍网络,他也不必再担心自己抢了谁的风头了。为了工作,为了光明县,这样的风头,这是第二次出了。

现场会结束了,梅晓歌找到台下的牛贩子,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说:“事也了了,走,请你踏踏实实吃个早午饭。”

事解决了,还遇上了办实事的县委书记,牛贩子也很得意,高兴地应和着:“上次你说这里也有烧卖,找半天也没有呀。”

“这次吃点光明特色,老字号,馄饨皮比纸都薄。上车。”

一行人到了穆记馄饨铺,已经是午饭的点了。店里人来人往,甚是忙碌。梅晓歌的联络员小董走在最前面,给身后的几个人掀着帘子。几个白衬衫黑皮鞋在众多食客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穆宏媳妇一见这种打扮就心头发紧,她赶紧端着一壶茶走出柜台,同时下意识地招呼了穆宏两声。

穆宏快步从后厨走出来,见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上前客气地问道:“您是税务局吗?费用昨天下午已经交过了,票也有。”

几个人被问得有点蒙,徐泳涛率先反应过来,和气地回答:“我们吃饭。”

小董刚占好一张桌子,穆宏眼疾手快,立马拿起抹布收拾上一桌的残羹剩碗。梅晓歌看着墙上的菜单,一边向牛贩子介绍,一边点菜。点得差不多了,徐泳涛合计了一下钱数,便拿着手机去前台扫码付钱——店小人多,一般都是点完先付账。可还没扫上码,穆宏就一把拦住了徐泳涛:“不着急,您坐,您坐。几位稍等,我去安排。馄饨砂锅,还有没有别的要的?”

没等几人回答,馄饨铺门口站了两个城管,大声吆喝道:“老板出来!”

穆宏见这架势不敢耽搁,冲着梅晓歌他们点点头,赶紧跑了出去。只见城管指着不知何时贴在玻璃窗上的一纸通知呵道:“贴了通知没看见吗?摊位不许摆到门外……”

隔着众人和门帘,梅晓歌对外面的对话听不真切,不过,后厨叮叮当当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老拐从后厨走出来,啪地一下把手里一个面团摔在一个盆里:“饭一熟,就知道来了!”

盖着红色印章的半张通知在风雨中飘摇。领头的城管气急败坏地指着窗户问:“谁撕的?这通知是谁撕的?是不是你爸?”

穆宏一边往几个城管兜里挨个塞着烟,一边哈着腰说:“风刮的。我们哪敢撕呀,借三个胆子也不敢。马上就贴好。”

城管没好气地一拍,把烟打掉在地上:“把手拿开!我在和你说通知的事情。找尺子去,量量你们这些东西超出门口几百米。”

想是平常得了老拐的接济把馄饨铺当成了家,两条流浪狗站在一边不停地朝城管叫唤。一个城管被吵得心烦,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朝狗子扔了过去。狗子见情势不妙,一溜烟跑远了。穆宏没处跑,他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烟,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门口的杂物,嘴里还赔着好话:“一寸半寸的真没注意,下不为例啊,哥。”

馄饨铺里,老拐拿着个面团狠狠地朝案板上摔打,仿佛要把心中的恶气都撒在这团面上。此时,一直在等餐的梅晓歌走过来,倚在后厨门框上向他搭话:“这是现包现煮呀?”

“想吃速冻的去超市,出门右拐。”老拐头也不抬地回答,语气冲得很。

梅晓歌笑了笑又说:“厨师生气,我们也吃不好。上回来还笑眯眯的,这次怎么我一进门就不高兴了?”

这回老拐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梅晓歌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就普通上班的。”梅晓歌想进去聊,边说边往里走。

可他刚迈了一步,就被老拐制止了:“往外站。前门口不让我出去,你们也别站进来。该交的钱我全交了,我管你是哪个单位的。”

“哪个单位来收你钱?”梅晓歌接着问道。

老拐紧跟着便反问一句:“哪个单位不收?”

“这么说还不少,听着还都是不该交的。最近多吗?”

老拐见梅晓歌问起来没完,渐渐警觉起来,他又看了看梅晓歌,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我得悄悄跟您说。”梅晓歌凑近对老拐耳语了几句。

老拐略一思量,压低声音说:“你跟我进来吧。”

后厨里间的一个破柜子,看上去比这屋里的人岁数都大。老拐哗啦一下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只见里面塞满了各种票据、凭证,甚至白条。

“一年我腾一次抽屉,这还不到十二个月就快满了。这个,社会治安管理费,派出所的,这个市容市貌管理费,城建局的,还有从业人员体检费、卫生管理费、环保和污水油烟治理费、劳动用工管理费、精神文明建设管理费……我看这是什么。哦,日常生活垃圾管理费。你看看,管人管狗也就算了,泔水桶也要管,还要收费。”

梅晓歌拿起一摞票子,打开手机里的计算器一项一项地把票面的数据相加,没算几张便被老拐打断了:“不用算,我告诉你,该交的钱全加起来再乘以二也不够这些钱。卫生局、环保局、劳动局、物价局、税务局和街道办事处,家家都要来,你不听话就是个罚。城建局的人现在还在门口为难我那个败家子,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梅晓歌看看手上的票据,又看看抽屉里的,说道:“确实是太多了。你留着它们是要?”

“你哪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再来,张三调走了李四敲门,我不留着,怎么和他们一张一张对?”

面对老拐的反问,梅晓歌一时无言以对。老拐扶着柜子坐在旁边一张破板凳上,拍拍自己酸胀的大腿,接着说道:“风湿,痛风,关节炎。最多干到明年我就不干了,干不动了。我什么话都敢说。我儿子想折腾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和他说了,该交的钱我都交,再来欺负人,我就关门不干了。”

梅晓歌想了想,把票据全都收回到抽屉里,然后对老拐说:“这样,老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意思?”

“先踏踏实实煮你的馄饨,我一早没吃饭就出来了,确实饿了,等吃完饭,我求你个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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