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先跳（2/2）
“风景不错，不是吗？”李辰望着远处一座缓缓转动的七彩摩天轮，淡淡开了口，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女孩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抓着钢索的纤纤弱手握的更紧了。
“迷人的夜景，舒爽的微风，闪耀着宝石光芒的大海，芬芳醉人的茉莉香水，还有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我活了十九岁这么美妙的夜晚还是第一次经历，不过真是可惜，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美妙的体验了！”
李辰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手脚并用爬上了栏杆，也翻到了护栏外面，站在离女孩不远的地方。女孩有些惊讶，偏过头看着他的举动，绝美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
毫不费力就翻了过来，过程顺利的让李辰有点吃惊——他可是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刚才走路的时候都还有点吃力，这会儿怎么这么轻松？好像一下子就拥有了无穷的活力！
而就在此时，李辰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体内部突然出现了一段奇怪的生物信息：已自动转化372卡普通能量，类型A1,用时4.51秒，转化效率87%，暗能量剩余点数39点……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微弱，正在开启安全防护模式……
李辰现在的注意力全被桥外面这个轻生的女孩吸引住了，对身体的异常并没有多想，装作随意地打量了她一下，点了点头道：“看起来你来这儿和我有相同的目的，真是不错！能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陪我一起死，看来上帝对我还是不错的，虽然捉弄了我十九年，但至少在临死的时候还能给我安慰，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只不过……”说到这里，声音逐渐变轻，李辰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想着什么。
女孩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又忽然把头扭了回去，不再看他。不知怎么的，李辰似乎听到她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唉，只不过那些爱我关心我的人恐怕要伤心一阵子了，虽然我并没有几个朋友，但哪怕有一个为我伤心我也会良心不安的……”李辰的声音有些失落，喃喃道：“那么她呢？我死了她会为我伤心吗？呵呵，肯定不会的，分手的时候她是那么绝情，走的又是那么坚决，怎么会为我难过呢？呵呵，亏我到现在还想着她，恐怕现在她是在某个浪漫温馨的房间里，靠在某个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听着那些我曾经也对她说过的话吧……”
李辰说这些的时候，女孩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不过也仅限于此，并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管他呢！她的想法我才不在乎，就算是亲生父母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哼，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一个只会在工地拎砖头，一年挣的钱还比不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不是他我也不会穿成这样天天被人嘲笑！一个只会唠叨，隔三差五还要病一场，也不嫌烦人！现在好了，过了今晚我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听那些啰嗦的话看那些让人心烦的东西了！”
李辰发觉女孩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牙齿又不自觉咬上了嘴唇。李辰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对了，你父母对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受到虐待了？还是你想要的东西他们没买给你？不过看样子你家里应该很有钱才对，他们应该不会那么抠门吧？”
“你管不着！”女孩终于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李辰能听出来她声音里蕴含着的怒气。
“何必呢，我不过是想在临死前多交个朋友，我朋友很少的，女性朋友就更少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女……”
“你话真多！你不是要死吗，怎么还这么罗嗦？谁要跟你成为朋友！”
李辰心里一动，知道自己的方法开始奏效了。
李辰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郑重道：“抱歉！我知道我不太会说话，我从小就不善于和人交流，不太会表达，但我真的想多一些朋友，所以……”说到这儿语气有些悲伤，“唉，算了，我知道没几个人会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的——我有一个月没洗过澡了，身上的衣服也穿了有半个月了，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泡在网吧……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怎么会想和我成为朋友呢……”
女孩皱着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我知道像你这种出身的人是根本看不起我这种穷人的，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李辰语调一变，忽然严肃了起来，“我们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香奈尔，卡地亚，轩尼诗，兰博基尼……那是你们的；方便面，自行车，电影院，打折的衣服……这是我们的。每天晚上走在马路上，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欣赏着那些永远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喧嚣和欢笑，你知道那种孤独和绝望的滋味有多难受吗？我原本一直以为只有生活艰难到活不下去的人才会想到自杀，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哈哈，看来上帝还真是公平啊，不管一个人是个穷光蛋还是腰缠万贯，当他主动站在死亡线上的时候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还真是种讽刺啊！”
“你！”李辰的话让女孩又气又急，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从来就没歧视过穷人，你根本就不懂！难道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叫不幸吗？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能选择自己的死亡！”
“这话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吧？哼，无病呻吟！像你这种人知道什么叫不幸吗？你能有什么不幸！”李辰讥讽了几句。他知道他已经成功转移了女孩一部分的念头，只要能套出她轻生的原因来，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其他人不敢说，对付这种性格的女孩李辰还是很有把握的。
果然，听了这些话女孩的脸立刻胀的通红，激动不已：“我为什么就不能有不幸？你以为每天吃好的穿好的就是幸福吗？你错了！你是不会懂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为什么都要骗我呢！为什么……呜呜呜！”说到最后两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辰吃了一惊，她的动作实在太危险了，没有任何的依靠，风一吹都有可能掉下去，实在是危急万分！但急归急，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一边往她身边移了点，一边不露声色道：“什么假的？是不是你父母有什么事骗了你？跟我说说。”
女孩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双手垂了下去，样子有点发怔，只喃喃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亲热，甜蜜，欢声笑语……全都是装给我看的。原本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最疼我的爸爸和最爱我的妈妈，原来只不过都是在做戏，十七年了，从出生到现在原来我一直都活在谎言里面，真难为他们，一场戏演了十七年……”
话有点乱，有点难懂，不过李辰还是大概听明白了，肥皂剧里的豪门恩怨他看多了，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种事情。仔细想了想，李辰重重叹了口气，耐心道：“他们骗你是他们不对，但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其实他们还是非常爱你的，不然怎么会为了你这么辛苦的演戏呢？不告诉你真相不就是怕你受到伤害吗？他们不就是想让你像别人一样有个正常幸福的家庭吗？大人的事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们做子女的也要体谅一下，况且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李辰停顿了一会儿，观察了下她的反应，又缓缓道：“跟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记得在我七岁那年，有一次镇上放电影，我非要缠着我爸妈去看，我妈拗不过我就带我去了。我家住在山沟里，到镇上要翻两个山头走六七里的山路，回来的时候我累了就让我妈背我。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家里穷没有手电筒，只能靠着一点点月光摸索着走路，结果在下山的时候我妈不小心滑了一跤，后来……”
虽然没有往那边看，但李辰知道她肯定认真在听。
李辰的语气低沉了下去，神色黯然，道：“后来我的右手擦破了，流了很多血，很疼，我哭了一路。从那之后我一直都很恨我妈，因为我的右手再也没有好过来，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灵活了，从那天起我就只能用左手来写字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总觉得别人看我的目光都带着嘲笑……我比以前更孤僻了，甚至连父母也不搭理，上了初中后我就很少回家，即使回去也只在家上待一晚上。后来我考上了一所很有名的大学，来到了这个国家最繁华的一座城市。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妈患有很严重的慢性病，平均每三天就要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疼的要命，病根就是我七岁那年落下的……这个消息是我妹妹告诉我的，那时候，我正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跟她说过年我不回去了，我妹妹劝不过我才哭着告诉了我真相，说爸妈觉得很对不起我，又怕影响我学习，这才一直瞒了我十二年，他们很长时间没见我了很想念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
李辰的声音低了下去，看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江水，目光很消沉。
“那……后来你回去了吗？”女孩已经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过了好久，李辰才慢慢点了点头，道：“我回去了，在家呆了七天，那是我有史以来在家呆得最长的一次，这七天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跑到山上发呆，想事情……这些年为了供我上学我妈一直都没看病，衣服和伙食费也总是尽量满足我，怕我在其他同学面前自卑……我觉得很愧疚，但我又是个很要强很要面子的人，心里想什么又不会当面讲出来。回到学校以后，我开始认真学习不再整天泡在网吧，也开始试着改变孤僻的性格，看一些和人沟通的书籍，然而……大约一个星期前我终于受不了诱惑又跑去上网，一直到现在才从网吧出来。我想，我是无药可救了，自觉对不起他们，心灰意冷之下就来到了这儿，我想着就这样结束吧，这辈子我明白的太晚了，太迟了，下辈子有可能我一定还做他们的儿子，偿还我欠他们的恩情……”说到这儿，李辰已经哽咽不能自语了。
女孩的的眼睛红通通的，里面闪着泪光，明亮的眸子如同一对坠入大海的星星。
李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认真道：“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女孩眼神有些茫然。
李辰长长吸了一口气，道：“小时候我听我妈讲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每一个人，一个人如果死了那属于他的那颗就会落下来，陪伴它的那些星星就会很孤单，一眨一眨的，就是在掉眼泪。这个故事小时候我信，后来就不信了，可是最近我又犹豫了，因为我觉得我妈说的可能是真的……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会儿我跳下去肯定是活不了的，如果真有星星落下来那就是真的，如果没有那就是假的，怎么样？”
女孩眼里又涌出了泪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李辰朝她欣慰一笑，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淡淡道：“这下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无牵无挂的走了……”
女孩见他在慢慢地整理衣服和头发，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等一下，你不能就这么跳下去，你会死的！”
“死了不正好吗，像我这么没用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痛快，况且死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你不能死！他们肯定很伤心的，他们会承受不了打击的！你想想，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他们还要靠你养活呢，是不是？”
“我还有个妹妹，我死了就让她来养活他们吧！”李辰继续望着天空。
“你怎么能这样？身为一个男子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女孩被气的不轻。
“我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干吗……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是个多么适合投胎的好日子啊！”
女孩抬头看了看，忽然惊喜道：“你看今天没有星星，就算你妈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也证明不了了，那你岂不是白死了？多不值啊！”
李辰认真的想了想，道：“也对……那我明天再死吧。”
女孩急忙道：“不行！以后也不要再寻死了！”
李辰看着她笑了笑，道：“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
“因为……因为……”女孩绞尽脑汁思考着，忽然眼睛一亮，道：“你看，如果你死了，就算我知道了故事是真的也没办法告诉你，那你也就不会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不能死！”
“这倒是个理由。”李辰皱了皱眉，抬头道：“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李辰翻过护栏，提起桥上的那双香奈儿凉鞋朝她晃了晃，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使劲扔了出去，拍了拍手，笑道：“这样吧，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不如你先跳，这样我就知道我妈有没有骗我了，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