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先跳（1/2）

“靠，停电了！”

“有没有搞错？四十分钟憋个辉耀容易吗我！”

“丫的，老子的爱情动作片刚下完，还没看呢……”

叫骂声、键盘摔打声和椅子拖拉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膜，刺鼻的烟味直往他鼻孔里面钻，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李辰的视野一片模糊。

黑暗中，几盏应急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无数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走来走去，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乱响，足足过了二十多秒，李辰的意识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原来我还在网吧呢……怎么了？停电了？”动了动麻木的手臂，李辰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些自嘲。

站起身，虚弱的感觉立刻袭了上来，李辰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瘫倒了下去。

“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了？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了吧？”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李辰努力思索着这几个问题，不过看起来他没能够找到答案。

李辰只记得他为了一个叫《孤胆枪手》的游戏，已经连续在这个网吧通宵了好几个晚上，直到昨天才打通关，精疲力尽的他也就此沉睡了过去，如果不是被人吵醒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期间，他只吃过一碗泡面，两瓶水，上过一次厕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实际上，李辰经常会这样昼夜不停地泡在网吧——有时是为了游戏的通关，有时是为了看到一部小说或电视剧的结局，有时是为了驳倒别人的某个观点而四处搜集论据……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做着这种看起来很幼稚的事情，在某些人眼里，这叫“网瘾”，是一种病。

李辰承认，他是过度沉迷于网络了，而且已经深化成了一种习惯，很难再改过来。这大概多少和他的性格或成长经历有关。

他自小就不大合群，沉默寡言，而对于未知的东西却有着极强的探知欲。或许正因为这些，从小到大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也顺利考上了Z市最著名的一所大学。

然而从他跨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忽然间没了目标，对未来也变得茫然起来。这时，城市中那些新奇的东西——特别是网络，对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李辰来说实在是种致命的诱惑。毫无悬念地，他深深陷了进去。

今年他已经大二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挂了六门课，可以预见，以后他将挂的更多。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也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东西能拯救自己。

眼前是重重迷雾，明天充满了未知，他随时都可能会被学校开除掉，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一阵热风吹过来，窒闷的气息刺激着他的神经，烦躁无比，李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了网吧。他的身后，喧闹的人群围在三米长的吧台前，乱糟糟的吵个没完。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路灯，灰暗的天空笼罩下，夜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走了一段路，虚汗便冒了出来，衣领和裤腿紧紧粘着身体，腻热的感觉不得不让他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闭上眼，感受着空气里让人压抑的温度，耳听着马路上的汽车引擎声，李辰侧仰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没病吧，怎么大半夜的坐在这儿？大热天的还穿着长袖？”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失恋了，说不定人家是在搞行为艺术呢，看那头发乱的！”

“不会是乞丐吧？”

“什么乞丐，人家那叫街头艺术家！”

“哈哈哈……”

李辰霍地睁开眼，盯着刚走过去的两个青年，紧紧咬着牙齿，身体有些发抖。

两个人慢慢走远，终于消失不见，李辰目光中的愤怒也逐渐消散，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长长呼出一口气，李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上路。

他已遇到太多羞辱和嘲讽——有意的或无心的，不管是哪种，他都已经快要失去了反击的资格和勇气。

不知走了多久，李辰来到了一座跨江大桥前。

这是Z市的一座著名建筑，也是世界上跨径最大的一座斜拉桥，仅主塔高度就达到了300多米。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桥上的10000多盏彩灯一齐闪亮，宛如一条火龙蜿蜒雄卧在江海之上，与两岸一幢幢摩天大楼上的七彩霓虹交相辉映，共同点缀着这座充满现代化和异域风情的国际性大都市。

和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李辰并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即使他能够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得到一个体面的工作，也只是意味着一个二十平米的出租屋，一个对他呼来喝去的上司，一堆打折的衣服和汉堡，一天到晚为了偿还银行贷款而惶惶不安……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拿到那个让无数人艳羡的南大毕业证。

不过，他还是喜欢站在这里远远地眺望这座城市，看着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繁华和热闹，双手插在裤兜里从桥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抬头望着各色飞艇从城市上空飘过，低头注视着豪华游轮在桥底飞驰……

很幼稚，但幼稚本就刻在了每个人的灵魂上，他只是还没有学会怎么去掩饰。

夜很深了，气温却还是那么闷热，李辰靠在钢索交错的桥栏上，感受着江上吹来的凉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他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有一个正在读初三的妹妹，家庭条件属于农村很普通的那种，勉强能够维持生计。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每年只回家一次，母亲身体不太好，一个人操持家里和地里所有的活，一直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

李辰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成绩优异的他也因此成了全家的骄傲和希望，肩上承载着改变全家人命运的担子，而这个沉重的担子现在几乎要把他压到窒息了。改变命运？呵呵，那是个奢望和幻想。

“啊——”

李辰大吼了一声，狠狠在栏杆上砸了一拳，胸膛激烈地起伏着，面红耳赤。

愧疚，心痛，绝望，恨意……无数种情感一时间涌了上来，五味杂陈，李辰痛恨自己到了极点。

李辰机械地走着，心里空荡荡的，身体麻木到没了感觉。

风还在吹，桥上的灯似乎更亮了。

“啪！”

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身体虚弱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拉住了旁边的栏杆才稳了下来。

李辰怔了一下，发现桥面上摆着一双精致的女式凉鞋，不远处还有一只粉红色的手机，正是刚才他踢到的东西。

李辰抬头望了望，一下子就愣住了：手臂粗的钢丝吊杆外面，一个身穿淡蓝色紫雪纺纱洋裙的女孩正赤脚踩在护栏外的桥面上，两手向后拉着钢索，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夜幕中的灯火，出神不已。

一阵微风吹来，自然卷的长发在她娇小的肩膀上柔顺地飘拂着，带来了淡淡的香水味。李辰走到她旁边，看到了她如羊脂一般晶莹剔透的侧脸和秀气美丽的睫毛，一串未干的泪痕一路向下，一直延伸到她紧咬着的嘴唇上——那苍白的颜色在脸颊的晕红映衬下看得让人心疼。

这是个绝美的女孩，相信她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现在她站在距离江面50米高的桥栏外面——尽管观众只有一个。

真是疯了，难道她不知道站在防护栏外面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情？万一失足掉下去……

李辰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碰到这种事情他显然不能坐视不管。

看了看那双摆的整整齐齐的精美凉鞋，又看了一眼那款似乎镶着什么宝石的手机——他混成这样都没想过要自杀，没想到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辰收拾着心里的情绪，快速思索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