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轻狂岁月 > 第一章:我们的相遇

第一章:我们的相遇(1/2)

目录
好书推荐: 拯救 平生 如意修仙 抢你没商量 清朝经济适用男 你上我下 杀上云霄 影锋 红颜刀心 女皇保镖

**第一章:我们的相遇

我只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遇,那已经是——

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该感谢上苍吗?

或许是吧,它让我们那么早就相遇了。

就好像,你是种在我心田里的一粒种子,我陪伴着你,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然而,当即将结果的时候,我却失去了你……

告诉我,如果早知道这样,我还应该感谢上苍吗?

七岁的我,还有太多事情不懂:不懂为什么爸爸仪表堂堂、性格温和(除了偶尔被我折腾得没办法,向我发火以外)却终日里唉声叹气,不懂为什么他辛苦创作的几万字书稿会原封不动地被“退稿”,理由是商认为他的文字没有“声色”;我不懂为什么美丽优雅曾被人尊称为画家的妈妈现在会为一家三流杂志社设计月刊封面,不懂为什么她面对爸爸时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而背对他却常常偷偷掉眼泪……所有这一切,我不懂。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债,什么叫贫穷,什么叫危房,什么叫贫民区——尽管,这些都是经常挂在爸爸妈妈嘴边的词语。

七岁的我,实在是个顽劣而令父母头痛的小孩,似乎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猴子,我甚至怀疑自己投错了胎,因为那时的我,实在就是个假小子:乱糟糟的头发、破旧邋遢的衣服、拖得长长的鼻涕,并且整天和一群男孩子一起疯,抓蛐蛐、拍洋画、玩玻璃弹珠,甚至还和他们打架。尽管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瘦小,却似乎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不怕老师、不怕父母、也不怕小学二年级时就已经鸭蛋满怀。不过,也多亏我的这种个性,不然在被称为全神奈川县最差劲的“黑色小学”里,该怎么混下去呢?

所以,当那个周六下午,妈妈试图给我穿上一件粉红色、系着缎带蝴蝶结的小公主裙时,我不像别的小女孩一样兴高采烈,反而哭闹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直到爸爸发了火,妈妈流了泪,我才极不情愿地穿上那件别扭的小礼服,和一双与之搭配的小皮鞋,任妈妈把我半长不短的乱发精心梳成乖乖女的小辫,在我的小脸蛋上化了淡淡的妆,任西装革履的爸爸、身着华丽晚装的妈妈牵着坐进出租车,驶向都仓花园——那一个,留给我太深记忆的地方。

那一天,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入所谓“上流社会”的高级场合;事实上,那天是日本教育司司长都仓正夫的生日宴,然而几乎整个神奈川县,不,是几乎全日本的名流显贵都被邀请到了。神奈川县距东京、横滨很近,一日便可往返,再加上这里气候温暖,又有沙滩海岸,自然吸引了众多政府要员和商业巨贾在此居住。而今,这些富豪和贵族又都聚集在都仓家富丽堂皇的别墅里。

在踏入这别墅的一刹那,我就彻底被弄晕了;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太陌生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厚厚的波斯地毯、高悬头顶的水晶大吊灯、伫立在楼梯口旁的两尊两米多高的纯金大狮子、轻声交谈的人群、身着华衣美服浑身珠光宝气的名媛淑女,还有角落里演奏着轻柔抒情音乐的乐队……天!如果不是一个侍者领我去儿童区,我简直就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正当我天真地幻想着儿童区是不是有滑梯或秋千的时候,却发现这只不过是在另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里的迷你*世界而已。一群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吧,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有一个最高、也最漂亮:蓬松的卷发、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子,活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另一边,是一群男孩子,个个穿西装、打领结,也是围着其中最高的那个,听他说话,嗯,这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子呢——比我那些玩伴强多了:着哩水做的造型让他的头发像鸡冠一样有型,眼神有些涣散迷离,嘴角带一丝隐隐的笑意,还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

自觉我不属于他们。于是,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啊,真不错,这里挨着点心和饮料架子呢,我正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忽然听到了:

咦?我循声望去,正对面的另个角落里,怎么还坐着个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西装,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我只能看到他半张开的、吐着泡泡的嘴,却不由扑哧一下笑了。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还有人能睡得着?真是有趣。

是的,那就是你,当时只有七岁的你,即使现在想来,你那众人皆醒、唯我独睡的样子仍然让我想笑。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你——真实的或不真实的——就以这样的方式,加入了我的生命,陪着我,伴着我,一直到今天。

——每个人的七岁的记忆里,会有什么呢?

毛绒熊?布娃娃?冰淇淋?

漫画书?游戏机?玩具枪……

我不知道。

但我确定,你的七岁回忆里,有篮球;

而我的里,有你。

“喂,穿粉衣服的,把那块巧克力慕司给我拿过来!”

说话的是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声音尖尖的,满脸盛气凌人的骄傲和不屑一顾的轻视。

她是——和我说话吗?我看了下周围。

“发什么呆?就是你!”

我的愤怒和自尊受伤的感觉“腾”地涌上来。自小到大,从没有人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过话,骨子里,我天地不怕的男孩子脾气又发作了。

“不要!”我干脆地回答,直勾勾地盯着她。

“什么?”她好像听错了似的。

“不要!”我声音更大些。

……

一秒钟,两秒钟……她美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沉的笑容。“你会后悔的。”她这么说。

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她三步并两步地冲过来,端起饮料架上的一杯果汁就往自己身上一泼,然后“啪”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跺着脚大哭起来。

我愕然。这是什么把戏?但还没等我弄清状况,她震天动地的哭声和杯子摔碎的声音已经把大厅的大人们悉数招来了;立刻,两三个欧巴桑一起围上去,小姐长小姐短地问个不停。瞬间,她成了整个聚会大人小孩的中心。

“朝美,哭什么?”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悦地问道。我抬眼看了看他,微微发福的身体、秃掉一半却油光锃亮的头顶、凝重而不快的神色、微皱的眉头……等一下,这个是……

“她拿果汁泼我!”朝美指着我。

什么……我?还没回过神,所有人的眼光就像镁光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什么?绫香,是你?”爸爸走出人群,脸像失血一样苍白,镜片后的眼睛竟闪烁着一丝恐惧,“快,快向都仓小姐道歉。”

“不是她的错。”“吵死了。”

两个声音同时传过来。一个来自那个最高最有型的男孩,似乎有些不经意,同时又是很肯定;另一个,来自屋子里的角落,那个睡意朦胧,睡眼惺忪的家伙。

不过,很可惜。一个高大的欧巴桑冲上来拉走了那个高高的男孩,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东根少爷,别管那些和你无关的事。”而角落里的那位,径直拉开玻璃门,走到院子里去了,似乎,他并没有也不想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是我弄的。”我奋力挣扎着,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眼眶。

“秋叶,她好像不是很乖哦。”中年男人冷笑着说。

“快点认错!”——啪——

当爸爸的手掌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一时间僵住了,从小到大,无论我多么顽劣,爸爸再怎么发火,也从来没有打过我;但是,这一次,他不仅打了我,而且,力道大得让我眼冒金星。

我捂着脸,眼睛里噙着泪,正想再度反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站着的妈妈,忧伤的眼睛,那种悲痛欲绝的神情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刺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都仓小姐……对……对不起……我错了……”

伴随着这句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我看到了朝美得意洋洋的笑容、爸爸黯然的眼神,看到了中年男人阴冷地点头,而妈妈,脸如白纸,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伴随着这句话从我的嘴中说出,我听见了自尊破碎的声音;眼泪,很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

“好了,小孩子闹着玩,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尽兴吧。”中年男人挥了挥手。

宾客们都散开了。我看见爸爸追在中年男人的后面,哀求似地说:“都仓,不,司长,那么,那件事……”爸爸还不习惯作那种谄媚的表情,他强堆出的讨好的笑容看上去好奇怪。

妈妈则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我,肩膀一下一下*。我费大力推开她,向玻璃门外的院子走去。

对不起,妈妈,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还没有出门,一杯红色的液体就向我劈头盖脸地泼来,瞬间,我的头发开始滴滴答答流下粘粘的液体,我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睛,拉开门,走出去。

身后,是朝美跋扈的笑声和叫声:“谁让你弄脏我的衣服?!”

我没有回头,直到走到院子里最阴暗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才放声大哭起来。于是,脸上湿漉一片:果汁、泪水、鼻涕、花掉的妆容……我用手胡乱擦着,自顾自地哭。

“吵死了。”

天!我吓了一跳,顿时止住了哭泣,只见旁边黑黝黝的草丛里,站起了刚才那个躲清静的、穿白色衣服的男孩,院子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很高,散发着一种寒气。

“啪”,他似乎向我扔来什么东西,精准地落在我脚旁边;然后,掉转身子,自顾自地走了。

——那是一包纸巾。

那时候的你,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发生那件事以前,虽然冷冷的,仍然偶有温情的时候。在我有生以来最屈辱最不堪的夜晚,你的纸巾,给了我唯一的一丝温暖。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上你了吧。

——我们都有梦想吧,我知道。

你的梦想很单纯:篮球;

我比较贪心,有两个梦想:

一个是考上日本最好的大学;

还有一个,自小的梦想,我说过的,是在教堂里,走向你。但是,为了你的梦想,我可以放弃我的,需要我放弃的,偏偏是我最难放弃的,但我还是做到了——放弃,我的第二个梦想。

纸巾,是你第一次给我的东西,尽管,从严格意义上说,那并不是一件礼物。

而你最后一次送我的东西,十年了,我竟然没有勇气打开它。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打开,就再也无法眼睁睁地,望着你的背影消失;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再也没有勇气,做出那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所以,十年了,那个蓝色玻璃纸包装的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一直不知道。

不过,这个,一定不会是纸巾了吧……

那天晚宴回家的路上,妈*眼睛像坏掉的水龙头,泪水不停地淌;爸爸则不住地叹气,重复着:“绫香,对不起,爸爸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还小,以后你就会明白,爸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其实,他错了。

那天晚上,我就明白了。

在妈妈为了让我的小礼服和他们的一样能好好地还给租赁店而拼命洗上面的果汁渍的时候,在爸爸翻箱倒柜寻找家里最重要的存款卡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

我只是懂得了许多以前我不懂的事情。

爸爸,我没有恨您,我知道秋叶容树是自尊心多强、骨头多硬的人。不然您不会一直坚持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而拒绝写那些媚俗低级的*文字,尽管因此我们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如果不是为了我——这个让您头痛的我,您不会大费周章地搞到那张晚宴请柬,不会低三下四地拜托都仓正夫——尽管他是您的国中同学,但在现在的他的眼中,您和那些求他赏口饭吃的下级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为了我,您绝不会动用那笔预备留在最后关头用的救命钱,在明天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

妈妈,我可怜的妈妈,当年的秋叶惠子是多么意气风发、才华出众啊!您画的那幅《鸽》是多么富有生命力的杰作!然而在您信任地把它交给自己的老师,准备听取他意见之后润色、修改、签名后的第二天,全日本的人都在报纸上读到了“油画大师发表新作,《鸽》生命力不同凡响”这样的标题。您抗争、起诉、上诉,但是,与所谓“油画界的泰斗”抗衡,注定会是失败——谁会相信一个不知名的年轻画家无力的辩白呢?您不但没有得到本该属于您的荣誉,反而被扣上了“诬告”的罪名,多年的积蓄充当了赔款;并且,一切与绘画相关的单位、协会都拒绝您的*,甚至目前您就职于三流杂志社、今晚参加名人宴会都不能用自己的真名。

然而,您又是那么温柔而坚强,当爸爸每次踌躇着是否为生计向现实妥协时,您总是说:“我的艺术梦已经碎了,你的再不能。”然后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后,支持着他;当我问您为什么不去另一个国家开展绘画事业时,您总是微笑着对我说:“这样爸爸的梦想就实现不了了啊,他是日文作家,需要留在这片土地上。”

啊,为了所爱的人牺牲自己的梦想,是您教给我的吧。

爸爸妈妈,为了让我健康地成长,您们不惜去求教育司司长,不惜拿出所有积蓄,要我转到全神奈川县最好的贵族小学。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混蛋啊!

有的人的成长需要几十年的磨砺,有的人的成长却在一夕之间;而我就在那一夜,彻底地脱胎换骨了!

一周后,我来到了神奈川中心小学二年级三班。

“大家好,我叫秋叶绫香,请多关照。”

“你这么矮,坐第一排吧。”老师指着前排的一个空座位说。

“老师,我看不清,可不可以,我坐第一排,她坐我这里?”

好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坐在最后一排都仓朝美那张美丽骄傲、令人厌恶的脸——真是我的噩梦!

“好啊,就按都仓同学说的那样吧。”这个叫山本的老师还真是偏心到名目张胆。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一直非常讨厌都仓朝美,即使现在——我听说她已经成了某位有头有脸的议员的太太——想起她,心里还是一阵厌恶和反感的痉挛。那次换位子,我也知道她是故意找我麻烦。

然而,那一次,我却不恨她。

因为最后一排上,原本是她的、现在是我的座位旁边,那个靠墙角门边的座位上,一个男生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尽管只是背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纸巾男生?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七岁的时候,我疯狂地迷上了看书,尤其是童话故事和神话传说。

这其中,最吸引我的,当属中国的《西游记》,和丹麦的《海的女儿》。

前者,是描写师徒四人为了心中的理想一路过关斩将、历经千辛万苦的故事;

后者,讲的则是善良的小人鱼为了所爱的人的幸福而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些故事,不仅仅是童话或传说;

现实生活里,也有。

“你看看,这部分是你小学时的朋友名单,都请吗?”中村指着用蓝色笔迹写的那些名字问我。

“我看看……”我勉强打起精神,一个个读着那些名字,“亜矢子幽兰、东根彰……”在那个贵族小学,我实在没有几位朋友;不过,这几位倒都是我非常要好的死党,我用笔画着勾,“上户彩……”

我停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名字。

中村看着我,不说话,但我知道,他很紧张。

“米林脇川。”我读着你的名字,喃喃地,像这二十年以来,我心里一直默念的那样,像我第一次念你的名字那样。

“米林脇川。”我念。

原来,这个纸巾男生是有名字的。我看到他作业本封皮上的字迹,很秀丽,好像女孩子写的呢。

下早课的铃响了,我啼笑皆非地看着身边的男生抬起惺忪的睡眼,看到我似乎有些吃惊地揉了揉眼睛,呵呵,以为自己在做梦吧,刚才坐在身边的还是都仓朝美,怎么现在成了这个矮小的女生,这个……这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女生……

“她是新转来的,秋叶绫香。”一个甜甜的声音,温柔的语气,是坐在米林前面的女生。哇!真是漂亮!我吃了一惊。白净剔透的皮肤,脸颊上淡淡的粉红色,大大深深的眼睛乌黑歩美,浅浅的笑涡互隐互现……我不禁暗暗赞叹着。她不仅漂亮,而且散发着天使般纯洁可爱的气质。比那个什么都仓强多了,我心里说。

“你好,我叫亜矢子歩美,请多指教。”她微笑着,伸出友好的手。

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我便认定,这是一个能做我一辈子朋友的女孩。

“米林同学,作业本放在你桌子上了,昨天的功课我帮你写完了,记得交哦。”她小小声地说。

原来那是她的字啊,我恍悟,怎么,米林的作业是她代写的吗?

“知道了。”又趴下去睡。

怎么连句谢谢也不说,真是不懂礼貌,我不禁为我的新朋友感到不平。

“你不要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哦。”亜矢子反倒安慰起我来。

铃……第一节课开始了,然而,身边的那位,还是没有起来……

就这样,我很快便和亜矢子歩美走得很近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高我半头的她一直充当着保护我的角色,事实上,从个性上说,应该是我保护她才对,她那么纤细柔弱,看到路边的小狗死掉也会哭上半天,是的,她很爱哭,不过每次只要东根学长一哄她,她马上就破涕为笑了。东根学长哄人的花样总是古灵精怪,像变魔术一样层出不穷,即使我们都手足无措,他也能想办法逗她开心。

我对东根学长,始终有如对哥哥一般的好感,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晚上他曾经帮我说了句话。我也很愿意和他聊天,听他讲那些“NBA”的故事,尽管并不懂,却喜欢看他讲起那些球员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我和歩美也经常看他打球,每次歩美在的时候,他就打得格外起劲。

是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八岁的东根彰喜欢七岁的亜矢子歩美。

我通过歩美认识的,除了东根,还有一位,就是安寿学姐。永远记得见到她的第一天,她手劲好大地捏着我的左脸颊,夸张地叫道:“你就是绫香吗?好可爱哦!”那一天,我就见识了她的个性——大大咧咧、开朗活泼、夸张搞笑,但是,却真实亲切。我喜欢她。

而我,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肥大的、不合身的制服,背着厚重的书包,开始了我的苦读生涯。

那天晚上受的刺激太深了,爸爸的叹气和妈*眼泪唤醒了我心底沉睡已久的志气和动力,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疯狂K书的优等生。我骨子里的倔强、勇敢、不一般强的自尊心,统统化成了学习的动力,而面对都仓三番五次地挑衅、山本老师的惺惺作态、众位少爷小姐的冷眼相看和议论纷纷,我也学会了隐忍——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

我立志要考上日本最好的大学。这种可怕的近乎拼命三郎式的学习让我在转到这里以后的第二次考试就超过了一直是班里第一名的歩美,成为新的全班第一;而歩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地向我祝贺,她的高兴是真诚的,所以我更感动。

至于你,上课的时间一直在睡觉;下课的时候,有时候去厕所,有时候没醒,大多的时候是去*场玩一会儿篮球——那时候,你就很喜欢篮球了,只不过,还没到迷恋的地步。

如果不是两个月以后,发生那件事的话……

——我不爱哭,至少,不像别的女孩子,爱当着别人的面哭,我的眼睛就好像万里晴空。

我总是这么自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一定就是云,不然,为什么每次只要你一飘过,我的眼睛就开始下雨了呢?

是的,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尽管冷漠,仍不会彻底失去偶有的温情;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虽然篮球是你的爱好,却还没有成为你的梦想;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我这个整天埋头读书的人和你这个睡神虽然坐同桌,也只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一天……

但是,那件可以被称为你生命里最深的阴影的事,在我转学后两个月的深秋,发生了……

那一天,你没有来上课。

很奇怪的预感,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因为平常尽管你迟到,尽管你来了也不听课,但是,你还是会来的。

然后,晚上回家,电视台里播出了这样的新闻:“日本第七大财团总董事米林雄介先生的太太米林秀美于今天凌晨5点30分被发现在家中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据悉,米林雄介先生与太太感情一向很好,对于这桩意外他感到震惊和难过,目前拒绝接受一切媒体采访。同时,今天下午股市收盘时,米林财团旗下的七十五家企业股价均不同程度有所下跌,最高跌幅达到6%……”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七岁的小孩失去母亲,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只知道,当我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抱紧了妈妈,流下了眼泪——我原本以为,在经历过那个屈辱的晚上以后,倔强的我是不会再流泪了。

——或许,那是我第一次为你流泪。

是为你流泪吗?我不知道,只是那一瞬间,觉得心里特别的疼,特别特别的疼。

第二天上早课的时候,你的座位仍然空空。正当我以为你今天还不会来的时候,你踏着下早课的铃声走进了教室。

所有的同学“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你:好奇的、同情的、怜悯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

我听见幽兰小声地抽泣着,那一刻,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我看着你,慢慢地,从门口走向座位。

出人意料的是,你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眼泪,没有难过——甚至,没有表情。你拉开椅子坐下,然后,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于是,在这个悲伤安静的时刻,我竟然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zzzzzz……”

那一天,你和平常唯一的不同,是所有的课间都跑出去打篮球,不再睡觉,甚至没有上厕所。幽兰一直偷偷地观察你,然后小声地对我说:“你看,他怎么不伤心难过呢?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是不是傻掉了?”

不对,不是那样的。你变了,只是这个变化微小得除了我没有人发现——我这才惊觉自己平常有多关注你,即使你每天只是睡觉、吃饭、打球……

变了的,是你的眼神:寒意更重了,更深邃了,还有……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尽管你的眼睛时常被刘海挡住,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在下课时候抱着篮球出去的你凌厉的眼神——不一样了。

原来,你的成长,也在一夕之间。

放学以后,你依然留在*场上打篮球,我也依然坐在教室里自习。只是以前每一天你都走得比我早,而那天当我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场上篮球拍击的声音。

我知道,像我当初找到刻苦学习的动力一样,你也找到了激发你内心对篮球的热爱的动力。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和你妈*自杀,有着直接关系。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晨读——我已经在自学高年级的课程了,然而走进学校,我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篮球拍击的声音。我吃惊地跑进*场,偌大的*场空空荡荡,你孤独的身影正追逐着篮球,奔跑,跃起,腾空……我呆呆地站在那儿,看傻了。

那是我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模糊地了解所谓“帅”的概念。

你回转身子,用胳臂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看见站在远处的我,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依然旁若无人地回身继续练球,专注而坚定。

在那一刻,我又一次流泪了,因为,我深深地感觉到,在我们的身上,有一种东西是共同的,那就是——为了梦想,执着追求、不懈努力的精神。

——我一直以为,你的世界里只有篮球,不涉及爱情,你也一直以为,我的世界里只有学习,与爱情无关;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想起那些往事的点点滴滴,才发现,不是我们不懂爱情,而是我们没懂对方的表达方式。

“米林脇川。”我念着你的名字,竭力控制着声音的平静,“不要请他了吧,他是名人不会来的。”

中村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长气,表示赞同:“是啊,人一出名就忙了,小学同学的婚礼,应该是不会抽时间参加的。”

其实,中村只是顺着我的话说而已,但不知是我太过敏感,还是他一提到你语气就不免有几分酸酸的味道,总之,他的话让我听了十分不舒服,不禁反驳他到:“不是这样的……”

我受不了,受不了任何人攻击你,哪怕只是听到有人批评你,我也总是忍不住上前理论。

呵呵,这个奇怪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呢?大概是……我记得是……

九岁那一年吧。

在神奈川中心小学的两年里,我已经习惯了被都仓朝美欺负。经常是在下课的时候,她跑过来找我麻烦,做鬼脸、骂脏话、往我的桌屉里塞毛毛虫、在我的身上贴乱七八糟的纸条……这都算是轻的;如果心情不好,她还会揪头发、吐口水,甚至带着几个女生掀我桌子、翻我书包……所有的这一切,我都咬牙忍着,没有一句抱怨,因为我知道,她轻易说一句话就可以让校长把我从这个学校开除,那么,爸爸妈*苦心就全白费了。

幸运的是歩美常常在我身边。因为亜矢子家在日本的势力非同一般,都仓对她也有三分敬畏,看到她和我在一起,也就只是狠狠瞪我几眼罢了。歩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课间有事没事都拉着我聊天,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小,我对歩美,便有一份感动和感激混杂的心理。在我心中,她一半是朋友,一半是恩人。

不幸的是,歩美虽然高我半头,却自小体弱多病,一个月中总有几天请病假不来,每到这时候,都仓就把她积攒多日的怒气一股脑发泄出来,把我修理得很惨。最让我痛苦的,不是皮肉的疼痛,而是她在全班同学面前羞辱我而我却不能反击的无可奈何,是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无视她的恶行的孤立无援,是每一次自尊心都被撕成碎片的无地自容……

不过,我想,你是不知道这一切的,至少是不关心的,因为,你的世界里,只有篮球。

但是,那天,歩美又一次卧病在家的那天,第一节课间你居然一反常态,没有被铃声叫醒,一直睡着而没有出去打篮球。我望着你的背影,不免有些吃惊;同样吃惊的是跑过来的都仓,不过,尽管吃惊,她并没有放弃修理我的计划。然而,正当她拧着我的耳朵,指挥着她的手下把我书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的时候,你却突然醒了。

“好吵。”你坐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们和被她们揪住的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都仓受不了你冰冷的口气,大声叫着。

“管你是谁,只要是防碍我睡觉的人,统统不可饶恕。”你的语调多了几分杀气。

然后,趴下去,接着睡。

当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分明感到,都仓的手,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被你眼里话里肃杀的寒气震慑,还是毕竟对声名显赫的米林财团有所顾忌,都仓竟然松开了手,只大骂了几句便回到了座位。其余的课间,即使你不在位子上,她也一直没有过来找麻烦。

幸好你睡过了。我暗自庆幸。

然而都仓却恨上了你,因为“米林脇川喜欢秋叶绫香,他在保护她。”

真是一派胡言,我听到这种谣言,不禁觉得好笑,什么保护?明明是那家伙睡过头了嘛。

我不知道的是,女人是这样一种动物,往往对自己的事情麻木而迟钝,对别人的事情却看得真切分明。就好像,我十分清楚,都仓朝美喜欢高一级的东根学长,只从她每一次见到他都从骄傲的孔雀变成温顺的绵羊就知道了。

所以,当我在走廊上,无意听到她和几个女生这样的谈话时,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米林脇川算什么嘛,哪里能跟东根哥哥相比。东根哥哥最帅了!”

打击别人抬高自己。我冷笑着摇摇头。

“米林脇川打篮球不过是耍酷而已,他那两下子还比不上东根哥哥的十分之一呢。”

“你胡说!”

天!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有点不敢相信地抓抓头。

是的,是我的声音,在这两年都仓朝美欺负我最狠的时候,我也都咬着牙保持沉默,然而听她用那么轻佻的语气不公平地侮辱你,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

她回过头,见是我,冷笑了——好像两年前那个夜晚,我最不堪的夜晚。

“你说什么?”

但是我还是不能停止我要说的话:

“你胡说!篮球是米林君的……的……梦想。”我抓抓头,才想起了这个新学不久的、比较合适的词汇,“他喜欢打篮球,不是为了耍酷!也许他打得不好,不过,我相信他总有一天能……能进全国大赛的!”——那时候的我真白痴,以为能*全国大赛,便是篮球运动的最高境界了。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鼓足勇气瞪着都仓,骨子里的倔强不屈为了你再度燃烧。

是我的语气起作用了吧。当看到都仓眼神里挑衅的光逐渐暗淡而脸上竟呈现几分惊恐神色的时候,我想。

然而,当我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去,却发现你不知什么时候走来,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在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里,我们好像彼此的镜子,映照着,见证着,对方的成长。

我们似乎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

也许,我们之间存在着的,并不是爱情。

只是一种习惯、一种默契、一种陪伴……

只是,这时间的长度,足以让我产生错觉,也足以让我一生难忘。

那家伙走路怎么像猫一样,都没有声音的?我胡思乱想着。

你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俯视我们:

“一群白痴。”“让开。”“不要挡路。”

然后,穿过我们,自顾自地走了。

什么嘛,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亏我刚才还为他辩护。我嘟了嘟嘴。

对了,我刚才说的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啊,丢死人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我的小学生活慢慢过去了……

刻苦学习几乎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在二年级以后所有的大小考试里,我都是全年级第一;同时,我已经自学完了国中的全部课程,鼻梁上架起一幅大大的眼镜。

我依然梳着齐耳的短发,制服也依然肥大不合身。虽然我长高了一些,但仍然是班里最瘦小的,也仍然坐在最后一排。(我猜我的近视与此也不无关系。)

每天放学,我仍然留下来温书,你也仍然留下来练球。我们从来不说一句话,但似乎暗暗较劲儿看谁耗得晚;每天清晨,在我总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学校的时候,那熟悉的、篮球拍击的声音便粉碎了我的想象。

你的个子长高得很明显,人更清瘦了,脸上的轮廓也越发清晰俊朗,好像大理石雕刻出的一样,越来越漂亮了。你的篮球水平更是进步神速,刻苦磨练激发了你与生俱来的篮球天才和灵气。当然,你也越来越多受到女生的关注和青睐。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有女生向你告白——是在篮球场边,我刚巧路过——那个四年级的学妹递给你一瓶矿泉水,你打开,咕咚咕咚地喝着。学妹的脸涨得通红,紧张兮兮地说:“米林君,我……我喜欢你。”你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喝着水。喝了半瓶以后,用手抹了抹嘴,淡淡地说:“知道了。”然后转过身,径直走了,留下那可怜的小学妹和惊得目瞪口呆的我。

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多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要向他告白——那种被拒的滋味,自尊心强如我,倔强如我,怎么能受得了?

那时的我,其实已经喜欢你了,只不过倔强地不肯承认罢了,不对别人承认,也不对自己承认。事实上,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渴望多了解你、多接近你;有时候生气你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有时候害怕你的冷若冰霜;有时候又欣赏你对篮球的执着与坚持……

不过,这一切,都是我心底的秘密,我甚至,没有对歩美说起。

我和歩美在五年同学的时间里已经成了形影不离、除了上述秘密以外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和她相处越久,我越觉出她的善良,越感到她是如此细腻,也就越发从心底喜欢她。

歩美的成绩也一直很好,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写得一手好字,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美丽动人,追求她的男生也不计其数。

可是,我知道,歩美是喜欢你的。她纯真的脸上根本隐藏不住任何情感。每天,她总是积极地帮你写作业,考试前帮你补习,谈到你的是时候她眼里闪烁着幸福快乐的光,脸上泛着淡淡的*……是的,这一切太明显了;而你,我想,也是喜欢她的吧。是的,应该是这样的。你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孩,而且,我注意到,她是唯一一个你与之说话并且不骂白痴的女生,而对我,你却总是那么冷冷的,好像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似的。

所以,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都仓喜欢东根学长,东根学长喜欢歩美,歩美喜欢你。而你呢?也喜欢歩美吧?我猜测着,却不确定。只是想到没有人喜欢都仓,突然有种快乐的感觉。

其实,自从那次你“保护”我以后,都仓就渐渐玩腻了捉弄我、折磨我的游戏,我们之间也就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基本上彼此太平;只是她那任性妄为的小姐脾气还是让我十分看不惯。

而山本老师,因为我成绩好又不再是都仓的宿敌,对我倒是偏爱有加,除了座位问题以外,其他方面还蛮照顾我的。

这五年以来,爸爸终于了一本关于汉文学研究的书和一部描写日本贵族子弟生活的现实题材小说(当然,素材基本上都是我提供的啦~),稿费的大部分都还了债,我们的家境也稍稍宽裕了些;妈妈则除了继续在那家杂志社工作以外,周末去集市上摆了个小摊子,廉价出卖她的画——对我而言,那些却都是无价的艺术品。

小学毕业以前,已经上国中的安寿姐回学校看过我们一次,说起她的学校富丘国中有全县一流的图书馆和篮球馆的时候,我和你的眼睛同时亮了一下。

于是,两个月以后,我和亜矢子歩美分别以全校第一、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了富丘这所全县重点国中;当你也以刚刚过线的分数拿到富丘的录取通知书时,一脸平静,没有表情,我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快,似乎比你还要喜悦。

令我同样高兴的,是都仓朝美选择了另一所国中——东根学长所上的熊琦国中。

——终于不用再看见她了。

——国中的时候,你不再用小轿车接送,而是骑着单车上学;

从此,我便习惯了用单车定位你的存在。

那辆浅灰交织深蓝的双色单车,对我而言,在车群里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无论它停在篮球馆门口、学校单车位,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它,心里就会觉得很踏实。

终于,终于,在几个小时的苦心研究以后,我和中村敲定了请客的名单——没有你名字的名单。我只觉得浑身酸痛,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我想睡一会儿。”我打着呵欠对中村说。

“可是你还没吃午饭啊,这样怎么行,身体受不了。”他很认真地。

“呵呵,没关系的,你不知道我上国中的第一个月都是不吃午饭的吗?”

“……”

我没有骗他,上国中的第一个月,我是不吃午饭的。那是因为在开学前一星期我才发现,这个有着一流图书馆和篮球馆的高级中学并不是安寿姐夸张的,因为它的学费比一般中学要整整贵出一倍。唉——我实在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但爸爸妈妈对于我的选择无疑是大力支持的。他们一直以为五年前的决定是对的,一直以为改变了我的是那所贵族小学,而不知道是那个晚上;因此,对这所贵族国中,他们表示,绝对不可以放弃,无论如何也要上。于是,我又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债”字。

为了减轻我心里的罪恶感,我在第一天上课回来以后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们:不用自带便当了,也不用再给我伙食费,学校餐厅中午供应免费午饭呢。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们说谎,其实我还是说了一半实话的,学校餐厅的确供应午饭,只不过价格贵得惊人而已。

他们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毕竟,这么贵的学费包含一顿午餐也合情合理。

于是,我便开始了一日两餐的国中生活。

国中生活有许多“第一次”是令我记忆犹新的。

比如,第一次坐进富丘气派的图书馆。

富丘图书馆是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藏书量恐怕比小学的十倍还要多。对于瘦小的我,那些高高的、一排一排的铁书架就好像一片森林,或者,更像一座迷宫。当我手捧心爱的书,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如饥似渴地狂读的时候,真有置身天堂的感觉。

再比如,第一次坐第一排。

我没有想到,歩美、自己和你居然还会被分到同一班,正当我以为我们三个人还会像小学一样时,开学第一天,生活老师看着样子完全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我,皱了皱眉:

“你,坐到那边去。”

他指着第一排的空座位。

我有些吃惊,但还是乖乖走过去,坐下了。毕竟,在小学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希望某天山本老师能发回善心,调我离开那个看黑板和听讲都吃力的位子。

可是,为什么?当我的夙愿在国中第一天就实现时,我心里却并没有想象的开心呢?

至于你,还没等老师分配,就自顾自地走到靠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子坐下了——那个和小学里一样的位子,最方便睡觉的位子。

而歩美,这一次,不是坐你前面,而是坐在了你的旁边。

还有,第一次帮你写作业。

国中一年虽然只比小学高一年,功课却一下子难了不少。当然,这对于已经开始自修高中课程的我和完全不知道功课为何物的你而言,丝毫没有什么影响。

但这似乎影响了歩美。

开学一周以后,她拿着你的本子找到我:“绫香,可不可以帮米林君做作业?”

“……”我一头雾水。

“我写自己的,已经到很晚,而且我不能保证全对……”她低下头,轻轻说。

多么善良的女孩!不仅帮你完成了六年的作业,还一心考虑帮你完成作业的质量!

望着她祈求的眼神,我答应了。尽管小学时,我从没帮你做过作业,即使因为歩美生病,你的本子交了白页,我也从没想过帮你;反正,我知道,你也不在乎。

我告诉自己,这个答应是为了我的好朋友歩美,绝对不是为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承认自己为了你做以往不会做的事,害怕自己无时不刻在关注你,害怕接受你总是能轻易影响我情绪的事实。那个被你拒绝的小学妹经常浮现在我眼前,我的自尊心总会被自己心里对你的感觉所刺痛。

所以,答应归答应,我并没有像歩美那样,每天放学自觉地就把你的本子拿走了。

可是,不知歩美怎么跟你说的,那天放学,你居然主动走过来,在路过我座位的时候,轻轻地,把本子放在了我的桌面上。

呵呵,也许,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而如果换了别人,连句“拜托”或“谢谢”都没有,我也是铁定不干的,但是我知道,对你而言,没有把本子摔在我身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许,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在那些米林命疯狂地喊着“米林脇川,加油;米林脇川,我爱你!”的时候,我一直都保持沉默;

在你参加比赛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米林,加油!”

虽然,我的眼睛,从来没离开过你。

我的“加油”,只留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轻轻地,说给你。

很快,国中生活的第一个月,就在我对那么多个“第一次”的适应中过去了。

月末的第一次月考,我牢牢地占据了全级第一的位置。于是,顺理成章地,我成了各科老师心中最有前途的重点培养对象,而自然也被同学们冠以“书呆子”、“怪女孩”、“大木头”的称谓。

当然,不管我的学业多么优秀,无论别人怎么叫我,在你那里,我永远只能听到那一句:

“白痴!”

“怪物”。

——终于,在又一次听到你说“白痴”以后,我忍不住针锋相对。

那时还是课间,教室里喧哗异常;然而听到我大声地叫喊以后,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了 目录
新书推荐: 娱乐圈第一深情?我可是海王 九号半 重回1980去享福 穿越60年代,苟出富贵一生 神豪:给兄弟花钱就返利 一人之下:千年布局被冯宝宝曝光 我一个网约车司机有点钱怎么了 我一个演员,会亿点技能很合理吧 怪异幻想入侵中 港综:无间行者?不,我港岛枭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