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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冤家亲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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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稍纵即逝,那一夜,砸下百坛葡萄美酒,关无双仍旧徒劳无功。

窦大海等人回到九江已过一个多月,镖局的运作也恢复旧观,时序渐转,空气里似乎感觉到了冬天的气息,风特别沁冷,吹呀吹的,钻进人的心坎儿里,把气氛都给拧僵了。

四海镖局大厅里,窦大海张著狮口猛吼,两拳还胡乱挥著。

「阿男都嫁人了,爹这麽做有什麽不好?!还不都是为你著想?!」吼声震得大厅上的屋瓦乱颤,抖下不少灰尘。

「得了,这碗太极翠螺又教姊夫给毁了。」太师椅上的美妇柳眉轻拧,将那杯浮著灰尘的茶推得远远的。

一旁,那紫衫姑娘著实生气,嘟著两边红颊,想也没想,一把将那碗太极翠螺抢了来,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尽。

「说话呀?!你不说,那咱儿就全权替你作主!」窦大海挥挥右臂加强语气,两道粗眉几要翻飞。

窦盼紫哼了一声,终是开口。

「我说我不嫁,更不要比武招亲,我已经清清楚楚告诉阿爹了,可是我说的,您又不听,那说与不说还不都一样!阿爹还要人家说什麽?!」

「比武招亲非办不可,除这件事,其他的事你都可以说。」

「那我已经无话可说。」她咬著唇,倔强地转过身背对窦大海。

「你、你这女娃儿……」窦大海落腮胡又开始胡乱飞扬,目中冒著两团火,「咱儿以前就说过,咱们家的闺女儿若能自个儿找到如意郎君,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也绝不留在四海当老姑婆,一律都给咱儿招亲去。」

听到「老姑婆」三个字,另一旁检视自己纤纤十指的美妇不由得眯起美眼。

窦盼紫两只手握成小拳头,巧肩因气息紊乱而高低起伏著,仍是毫不妥协。

「那、那三姊呢?三姊也还没嫁人啊,为什麽不用招亲?!」

「你三姊有好对象啦,还招亲干啥儿?!」窦大海堵了回去。

窦盼紫一怔,掀了掀唇正要说话,就见在练武场上的窦来弟打了一式龙翻江,俐落地收回九节鞭,接著慢条斯理地踱上厅前阶梯,环视厅里的所有人一眼,才缓缓地丢出一句——

「阿爹,我要比武招亲。」

耶?

啥、啥啥儿?!发生啥儿事啦?!

大厅里的三个人好似一下子被点了穴,动也不动,全瞪大眼睛瞅著她。

「阿爹高兴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我没意见,只要把我嫁了便成。」窦来弟耸了耸肩,心型脸蛋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说完,她朝後院方向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还有哪,阿紫不想招亲就不要招亲嘛,阿爹硬逼,这样很没意思耶。有我的婚事任爹玩,应该也就够了。」她潇洒地笑著,重新拾步向前。

大厅里静默片刻,尚在消化窦来弟所带来的冲击,窦大海有些不明就里,嘟哝著,「事情不能这样说,一码子归一码子事呀……唔……她跟那人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怪了,什麽时候吹啦……」

云姨微微抿笑,若有所知的模样,却是一语不发。

此时,窦盼紫抓到机会,连忙道:「阿爹,既然三姊要比武招亲,那我就——」

「你们姊妹俩儿一起招,省时又省力。」

「阿爹啊!」她跺脚,见阿爹冥顽不灵,一意孤行,不禁冲口大喊:「我有意中人了啦!」屋上的瓦屑无辜地飘了下来。

闻言,云姨和窦大海同时挑眉。

「为什麽这麽看人?我、我说真的,我真的有意中人了。」脸蛋烫得难受,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

云姨轻点螓首,笑了出来。

「我知道是哪一位。不错不错,论家世背景,和咱们一模一样,论人品德性,也是龙凤之姿,再有,你和他都是使刀的,若成亲,刀双人成双,也是一段佳话。」

成亲?!窦盼紫心一促。

说真的,她还没想到这麽多,和他虽相识甚久,也是近来才明白自己的心思,不由得要去期盼,然,在方寸的某个角落竟又觉落寞。

自互表心意後,感情纵使明朗了,但他和自己该如何下去?

难道……就这麽顺其自然吗?阿爹已千方百计想把她嫁出去,就算反对,极力地抗拒,又能够抵挡至何时?

很可能有这麽一天,她太累、太疲乏了,便糊里糊涂地应了阿爹,把自己糊里糊涂地给嫁了出去。

听云姨如是说,窦大海粗眉飞扬,虎目炯炯,陡地恍然大悟——

他们家闺女儿竟然……竟然想嫁那个人吗?!

「不行!」他猛地拍桌,「一千个不行,一万个不行!岳阳关家那小子,嗯……他、他……不好!」

「怎麽个不好法,姊夫倒是说啊?」云姨决定替人出头。

「他、他……」窦大海脑中打转,用力地想,拚命要找出一个不好的理由。

但坦白说,那个姓关的小子家中虽经营镖局,人品却斯文俊逸,说话得体显大气,能打能喝,上回还大方至极地邀请他和四海众师傅们品尝西域来的美酒,真要挑毛病,就是……就只是……

「姓关的就不行!」

「是吗?」美眸轻眨,「那咱们四海的关师傅呢?也不行罗?」

「呃……」窦大海张口结舌,有些作茧自缚了。

因为这位四海的关师傅正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选,为了凑合他和来弟,都不知花费多少苦、心和血泪,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了,自家的闺女儿却嚷著要比武招亲,呜……他不依啦!

撇撇厚唇又清清喉咙,他粗声粗气地挤出话来:「咱们家的关师傅自然是好的,可……可五湖镖局姓关的那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怎麽能嫁?!」

窦盼紫不想哭的,可是一股委屈莫名其妙地兜头罩来,就觉心中酸涩,没来由地,眼泪便落了下来。

「瞧,姊夫您也真是的。」云姨也生气了,上前拍抚著窦盼紫的背脊,美眸直瞪著窦大海。接著又说:「关家的二爷有什麽不好?前前後後都不知帮过咱们多少忙。

「先前,悦来客栈火烧四海船只之事,是他让底下的师傅帮忙救火,这才保住四海的镖物,咱们家阿紫差点教火烧伤,也是他跳上船救她,还连带把船上的货拖进江里,以免被火吞噬,咱们家阿紫的刚刀掉进江里,也是他给拾了回来,还专程送回四海镖局!」

这些事她旁敲侧击,打探得清清楚楚,不一吐为快更待何时。

歇了口气,她继续说下,字字铿锵有力:「四海镖局走水路,每每过悦来客栈,关家的二爷全替咱们打点好了,要那刘掌柜多加关照。姊夫上回没瞧见,在险谷那一次,阿紫教青龙寨的头子挟持,关无双都不知多紧张,不惜搏命相斗。

「姊夫说他不好?我真是不懂了,既然他不好,为什麽您还领著四海众师傅喝人家的葡萄美酒?!吃人家的满席大餐?!这是匿怨友其人吗?未免小人,教人不齿。」

嗄?!这……这指控太严重了。

他窦大海可是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汉子,怎能跟「小人」二字扯上关系。

「我、这……」粗指搔著落腮胡,他脸涨得通红。

「不要说了,云姨……」窦盼紫吸吸鼻子,擦掉眼泪,努力自持的模样已教窦大海心软了一大半。

她抬起清亮的眼,深吸了好几口气,终於又道:「阿爹,我不嫁,谁都不嫁,就一辈子留在四海,可不可以?」

窦大海被她的神情吓著了,正要说几句转圜的话,此时,大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笑地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丫头脾性还是没变,倔得可以。」

「师父!」窦盼紫惊讶地扬声一唤,眼眶里的泪跟著溢出两行。

那老者从容地跨进门槛,身形精瘦,著一袭灰衫。

「司徒师父,怎麽……」窦大海惊喜地拱手上前,赶忙将司徒玉迎进大厅里。

「来来来,真是稀客啊,算一算,咱们好长时问没见面啦。」

贵客临门,把窦家父女俩的争执暂且压下,云姨颔笑招呼,又叫傻二上新茶过来。

司徒玉坐了下来,白发红颜,颧骨笑得高高拢起。

「咱们真是一段日子没聚首了,今日真是相见欢喜。」

「可不是!」窦大海点头,洪亮地道:「您就安安稳稳地住下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咱们好久没痛快对饮啦,哈哈哈哈……有您在这儿,随便指点几句,咱们家阿紫的武功肯定进步如飞。」

司徒玉笑著放下茶杯,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窦盼紫。

「这酒嘛是一定喝,至於指点武艺……呵呵呵,阿紫很好了,底子打得扎实,能循序渐进的练武,将来必达巅峰之境。」

「师父,您不是觉得阿紫练得不好,还特地要……要那人来指导我的刀法吗?」窦盼紫忍不住问出。

这话放在心里好久了,今天非弄个明白不可。

「那人?那人是谁呀?」司徒玉老眉微皱。

窦盼紫抹去眼泪,脚一跺。「就是关无双嘛。您收他当徒弟,为什麽都没告诉人家?还把青玉刀给了他,师父好偏心!」

司徒玉轻唔一声,又呵呵笑著。

「没办法呀,我和他打赌输了,愿赌服输,我的青玉刀自然就给他啦。还有,我是叫他得空来九江探望你,师兄师妹一家亲嘛,可没吩咐他来指导你刀法,唉……我哪儿偏心了?」

原来如此……窦盼紫恍然大悟。

可恼呵……

那个男子总爱蒙她,下回见著,定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此时,窦大海眨眨眼,好似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什麽。

「师兄和师妹?您是说……关家那小子和咱们家阿紫是师出同门?」

司徒玉道:「哈!莫非窦爷还不知情吗?那老夫倒可以不计较啦。窦爷适才直说无双徒儿不好,他是我青玉刀的传人,真有那麽不好吗?」

「唔……」被将得死死的。

司徒玉又说:「窦爷,其实老夫这次前来,实是受人之托。」他一顿,忽地扬声道:「外头的全部进来吧!」

话方落,门外陆陆续续走进不少人,扛来许多东西,定眼一瞧,竟有十来箱大红喜礼,还端进大小不一的吉祥红盒,全按古礼安排,所有礼品把四海大厅堆得满地皆是,放眼过去一片亮红。

一时间,窦家大小全傻眼了。

「这、这,这是干什麽?」

窦大海好不容易挤出话来,自然而然回想到之前塞北三王会上门向老二带弟求亲的情景,九分像,只差没有牛羊挤进练武场。

「您还想不透吗?」司徒玉抚抚白胡,呵呵笑得开心。「这是岳阳五湖镖局送来的聘礼,关爷知道这婚事若是他亲自同您谈,准闹得不愉快,所以才请老夫当个中问人,替他向窦爷提这门婚事。」

「什麽婚事?!鬼才会答应!那个老家伙,他还没心死吗?!妈的,这也太不要脸啦!」瞬间,窦大海气得全身发颤,粗眉倒竖,胡须飞扬。

忽地,他黝黑的大手一把握住云姨的柔荑,冲口便道——

「阿云,你不能答应,绝对、绝对不可以嫁他,你、你——」深深吸气,用力吐出:「你嫁我吧!」

这话铿锵有力,震耳欲聋。在场的除了窦大海,其他人张著嘴,下巴都快掉了。

好静。

大厅好静,只听见外头那棵依旧挺立的红杏与风嬉闹,沙沙在笑。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玉率先回过神来,假咳了咳,忍笑地道——

「恭喜恭喜,四海又添一桩美事,老夫此次回中原,倒要好好喝上一杯。」

窦大海懊恼地责怪自己,他早该这麽做,全怪自个儿性子粗野,很多话只会放在、心里,如今才教旁人有机会介入。

不行,阿云怎麽也不能嫁给那个老家伙!

「唔……这些鬼东西可以搬走了,那老家伙想讨老婆,叫他找别家的姑娘去,别动歪脑筋。」

窦大海硬是握住云姨的手不放,後者受到太大的惊吓,素来灵活的脑筋告假去也,还懵懵懂懂地不知发生啥儿事。

司徒玉还是笑,从从容容的。

「做啥儿搬走呀?这聘礼是我无双徒儿下给我阿紫乖徒的,是关爷特地托老夫帮的忙,呵呵呵,真是天作之合、亲上加亲,就不知窦爷对这桩婚事意下如何?」

呃……咦……搞错对象了吗?

这会儿,大夥儿又傻眼啦!

☆☆☆

有司徒玉出面,从中斡旋,窦大海的态度似乎也放软了。

大厅里还在相谈,而见那些堆成山似的聘礼,窦盼紫心跳如鼓,再难静坐。短俏的发儿一甩,她把众人丢下,独自一个骑马往湖畔去了。

湖边寒意更甚,枯黄的叶子在湖心荡啊荡的,随著水流,带著落寞的心思淡淡地飘远。

窦盼紫下了马,走至湖边席地便坐,她拱起双腿,将脸蛋自然地搁在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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