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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冤缘不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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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

「阿紫,牙痛啊?你这么叫,要把两旁船里的人吵着了。」

西川锦霞刷上蒙蒙幽灰,天色沉了,临江的悦来客栈点上无数盏,即便身处船内,客栈里未歇的喧嚣声仍清楚可闻。

「我生气嘛。」窦盼紫对着江面连连长啸了好几声,把几只水鸟吓得八方飞散,胸口淤塞感才稍稍获得抒解。「你说,那个臭家伙可不可恨?!」

窦德男当然知道「那个臭家伙」指的是何方神圣,却不明了阿紫和他为什么一见面就斗?追根究底,是因为两年前那一「摸」吗?!

嗯……她脑子里悠转着,下意识摸了摸被小石子「亲吻」到的地方,整个人平躺下来,两眼定定地瞧着天上的星星。

「别生气啦,关无……呃,那个家伙最后还是把客房让出来给你了呀,而且还吩咐掌柜,把帐记在他头上,咱们这一次算是争赢了呀。」

本来可以睡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的,一是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二是她家的阿紫姑娘肯定不屑如此施恩的行径,唉唉……还是船舱的硬木板实在呵,况且,她也不想独自一个睡在客栈里,这可是怠忽职守哩。

闻言,窦盼紫扮出一个鬼脸。

「他是见你出现才放软态度,哼!假惺惺地装大方,我才不希罕!」

窦德男瞄了眼坐在船头的孪生姐姐,抿抿唇,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阿紫,你到底在恼他什么?」

恼什么?!

很多呵……他教她气恼的事真要细数,一日夜也说不完。

这两年,她一直想打探师父的去向,不知是否如他所言,真是回到西域地方?

现在她则是想当面询问他老人家,那把青玉刀随他闯荡江湖、贴身不离,为什么要将随身数十载的成名兵器送给那个臭家伙?

难道,他才是师父最得意的传人吗?

而她四海窦四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难成气候,全是因阿爹盛意拳拳的请托,师父才勉为其难地教她刀法吗?

这问题已困扰了她足足两年。

那个阴险可恨的家伙,休想要她喊他一声「师兄」,说什么受师父所托,来指点她的刀法?放屁、放屁!鬼才相信!

思绪转到这儿,她小手缓缓抚在胸前,那起伏的曲线带着柔软,没来由地,脸竟热烫了起来。

「阿紫,怎么不说话?睡着啦?」窦德男轻轻唤着。

「嗄?」她猛地回过神,心跳得好快,「没、没有,我没睡。」连忙深吸了口气,让凉寒的夜风渗进心肺里,顺便醒醒脑子。

「阿男,你头还晕吗?」

皎洁月光下,窦德男轻松的笑声响起。

「哈哈……好奇怪喔,适才还挺难受的,可是看到你和那个人又杠上,注意力转移,还担心你们两人要打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现在静下心,那股晕眩感倒不见了,只是头上的包包还有点肿哩。」

窦盼紫扬起下巴轻哼。「咱们往后都不走两湖水路,省得又遇上那个讨厌又自大的家伙,同他见一次面,寿命就减三年。」

「呵……云姨不会同意的。出入川、黔、云贵若不走这一段,就得花上双倍的时间,时间就是白花花的银两哩,太划不来啦。」

「哈,你适才还吵着不搭船呢?!」

「唔……」窦德男仰望天际,傻傻笑道:「还不是你造成的,刚才晕得难受咩,会胡言乱语是很正常的,现在清醒了,当然是就事论事。」

窦盼紫心里亦是清楚,走镳想完全避开两湖流域几乎是不可能,唉……就算不踏进他们关家的地盘,也不能保证不会在其它地方碰上他。

「睡吧,咱们明天就到家了。」她声音有些幽然,起身想回篷船里,岸上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正朝这儿走来。

来者是个小少年,他对着江岸停泊的船只来回梭巡,一一审视大旗,轻易便认出四海镳局的篷船,然后看见立在船头的紫衫姑娘,他扬声一唤!

「窦四姑娘吗?」

窦盼紫一手支在腰上,并未回应,眉心淡颦。

那小少年接着说:「小的叫关正,给姑娘请安啦。二爷在客栈楼上相候,想请四姑娘和五姑娘过去一聚。」

「咦?」窦德男坐直身躯,好奇地看着关正。「谁是二爷啊?」

「是岳阳五湖镳局的关二少爷,四姑娘和五姑娘适才才和二爷谈过话的。」

谈话?!呵,他说得还真含蓄。

窦盼紫早知道是他,一张俏脸陡地沉下来,没好气地道:「我们累了,想休息,没暇儿理会他。你走吧。」

「呃……咱们也是走镳刚由四川转进两湖,明日便回岳阳。二爷说,难得和两位姑娘在这儿相遇,所以特地吩咐客栈准备几道好菜,还有几坛陈年美酒,希望两位赏光。」关正似乎料到会吃上闭门羹,并不气馁。「他还说,刚才争客房的事是他不对,他想当面跟窦四姑娘赔罪。」

真的假的?赔罪?!英气细浓的眉挑了挑,窦盼紫一脸狐疑。

「礼多必诈。」

关正没有反驳,只是很无辜地微笑着,朝她们姊妹俩深深地打了一个长揖,足见盛意。

「阿紫……」窦德男轻扯她的衣角,也跟着无辜地笑了,「有陈年美酒耶,这不是你的最爱吗?」当然,也是她的最爱,呵呵……

见她不语,再问:「咱们去不去?」

「去就去,谁怕谁啊?」她头一甩,潇洒地跃上江岸。

若不去,岂不教他瞧小了?!

☆☆☆

「两位姑娘,请进。」

关正带着她们俩上楼,停在一间厢房前,又为她们推开两扇房门,里头淡淡地扑来酒菜香。

窦盼紫前脚刚跨入,一个身影已晃到她面前,中低的嗓音略带笑意。

「我正想……你或者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听说有人要摆桌合头酒同本姑娘赔罪,那是非来不可了。」

窦盼紫宁下心思,戒备地瞅着关无双,他该是刚沐浴完毕,及肩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发尾仍沾着湿气。

他低低笑着,目光瞟向一旁的窦德男,言语温和。

「唉,要是早些知道那间房是要给五姑娘歇息,我也就不同她争。头仍觉不适吗?需不需要请大夫过来诊治?」

双方人马都在悦来客栈落脚用膳,饭后闲暇,他手下的师傅便和四海的师傅聚在一块儿东聊西扯的,想知道窦四姑娘为什么硬向店家要一间客房,那还不容易吗?

窦德男单纯地回他一笑,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我好得很,已经不晕了,呵呵呵……用不着看大夫啦,多谢关心。」

「出门在外本就应该互相照应,更何况『五湖』和『四海』等同一家,更应该相亲相爱。你无缘无故被某人用小石子砸伤头,我自然得关心关心。」讲到「某人」还特别加了重音。

这话听起来好生刺耳,谁跟他等同一家了?!

窦盼紫眉心不自觉地拧起,看着他们两人自在地交谈,完全当她不存在似的,心里竟觉得挺不是滋味,酸酸的,好像有块硬物梗在喉间。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般情绪?她自问,一时间也没法儿弄明白。

窦德男小脸仰望,很认真地解释——

「不是『某人』啦,是阿紫打弹弓时不小心的,而且也不是『无缘无故』,因为水鸟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窦家大旗上歇脚,一会儿又想在我头顶上拉屎,阿紫是想用弹弓打那些水鸟的。」

关无双「喔」了声,目光别有用意地瞥向另一个姑娘。

「还真是无妄之灾。」

窦盼紫此时敏感异常,觉得他话中嘲讽的意味简直浓得快将她呛晕,向前一个大跨步,挡在窦德男面前,胸口因压抑怒气而高低起伏着。

「是啊,阿男头上的伤是我造成的,你要笑便笑,少在那儿扮君子、假好心。还有——」说着,她突然举起双掌按推他的胸膛,「离阿男远一点。」

他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细长的眼眯眯弯着,唇角漾笑,像是把她当成正在闹脾气的三岁孩童。

「阿紫,别这样啦——」窦德男偷偷拉着她的衣角,从她背后探出小脸,冲着关无双打圆场。

「阿紫她不常这样的,可能是今晚没吃饱……你不是摆了一桌子酒菜吗?呵呵,等阿紫肚子饱了、不饿了,脾气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我哪里是肚子饿!我是一见到他就……就……」就一肚子无名火烧上心头,无处宣泄。

她后悔了,觉得根本不该应这个邀请,她和他永远不可能好好地坐下来吃饭喝酒,永远不可能开怀畅谈,也永远不可能自在轻笑,她和他呵,本来就是死对头。

「阿男,我们走。」她拉起妹妹的手立时车转回身,可还未跨出房门,左腕已被他握住——

「干什么?你放开啦!」她讨厌他手掌的温度,像团火,毫无预警地烫着了她。

「你怕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窦家四姑娘向来胆大要强,不是吗?」松开她手腕,他大掌往下滑,有意无意地握了她的小手。

掌心贴着掌心的时间其实十分短暂,短到几要感觉不出,但窦盼紫却是浑身一震,心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骨。

她死命地瞪住他,唇掀了掀,竟找不出话。

「阿紫……」窦德男试探一唤。

窦盼紫深深吸气又长长呼气,把胸口浓浊的气息全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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