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骤雨(1/2)
六月的天是孩子的脸,一眨眼嚎啕大哭,屋檐外一朵朵水溅起,染湿了脚尖。
还未走出大闸口监狱,余敏柔的电话就追过来,问:“决定了吗?”
她向来只要结果,不管你是锥心泣血或是痛定思痛才迈出这一步,她雷厉风行刚毅果决,是业界巾帼英雄,无往而不利,早早失去一颗温柔缱绻的心,关注你那些爱恨缠绵的繁杂心事。
深呼吸,逼回了眼泪,对于余敏柔而言,哭泣最是软弱无用,最应该从生活中彻底剔除。
“我们谈过了,他——”
“他一时冲动被人利用,现在追悔莫及,他说他…………他说他愿意自己一个人扛,绝不会做假证污蔑我。您放心,他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宁微澜的话还未说完,余敏柔便即刻反驳道:“你疯了?男人的三两句话就把你哄得团团转,我叮嘱你的话全部忘到脑后?跟一个烂仔谈恋爱,居然还动真感情。你不要跟我说,你爱他爱得不可自拔,宁愿自己死也要给他留一条活路?男人的话几时可信过?你到底还有没有智商?”
相较于余敏柔的躁怒,宁微澜却异常平静,在大闸口监狱大门前看往来亲属或背痛或留恋的脸孔,渐渐已接受这样操蛋的人生,过多思考,也于事无补,她俯首帖耳,臣服于命运。“妈——没有办法,我就是相信他,愿意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如果……如果我真的倒霉到那个程度,也是我自作自受,我的选择我的心甘情愿自己承受,不怪别人。”
也许吧,一个人一生总要傻过这一次,才对得起之后聪明的世故的自己。
“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做决定…………”余敏柔仍不放弃,要为她永绝后患。
身心俱疲,她已无力争辩,“妈……请你不要在最后,逼我走。”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你要为了一个古惑仔跟我反目成仇,还是要跟余家断绝关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余敏柔被刺到痛处,暴跳如雷。
“呵…………”细若无声的笑,回看往事,句句嘲讽,“您以为,我对余家,又有多少留恋。”
这一次选择走最蠢的一条路,低头踏进节奏轻快的雨幕里,任电话里余敏柔的厉声喝问通通湮没在潺潺雨声中。
追随着轻暖的风,单薄的彩虹,又能到哪里去。
而这样的夏夜,这样的星光,透过一扇狭窄铁窗,悄然亲吻他隽永而令人迷醉的侧脸。一张用尽所有优雅词汇也堆砌不出全貌的少年的脸,横亘着丑陋的血淋淋创口,愈合了又被撕开,仿佛永远不会再有痊愈的一天。这一道伤,那一瞬间的疼痛,仿佛将要写进永恒时光里,追随着你,成为永不能剥离的影。
但在脑海深处,你清楚地明白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这个捧在心尖上的人,将会被时间抹去,只留下模糊的陌生的面孔,让你在某个承载着琥珀色日光的午后,或是人潮汹涌的十字街头,恍然间忆起,啊,这曾是我深爱过的人啊。
好不容易记得,原来我曾这样毫无保留奋不顾身地爱过这样一个人。
“宁微澜,宁微澜…………微澜…………”
月亮早已经不见踪影,天空阴云密布,天地无光,他的脸隐匿在沉默无言的黑暗中,无法窥测悲伤或苦楚,无法等待一句话的剖白。
他只是如此凄然而虔诚地如教徒一般重复着她的名字,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曾经,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给过他短促温柔,而这温柔将撑起他余下的未见轮廓的生命,这温柔来自宁微澜,一个他默默爱着的女人。
睡在上铺的那个二傻子又开始自high,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摇得整个上下床都要散架。他的时间越来越短,今天不到两分钟就“嗯啊”吼一声,消停下来。
陆满伸手到枕头底下搜出他藏了许久的宝贝,借着些微光线,轻轻抚摸照片中纯真无暇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的她,该是多么快乐,一切苦难还未来得及发生,最美好的年华,最幸福的时光,全然被定格成照片中回头欢笑的红裙子小女孩。
他低声叹:“微澜…………微澜…………为什么宁微澜…………”
从此后,相见不如怀念。
二傻子完事后从上铺探出一个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陆满,“哎哟,陆满哥,攥着谁的照片呢?终于也想女人啦?要不要我把那个只白面猴抓过来给你泻泻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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