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日，山下（1/2）

当清晨醒来看见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照进房里，冯恩才觉得住在石如意这里并没有说的那么糟糕。昨夜借着她的匿影回客栈取了行李，下楼付钱才知道有人来问过他的消息。

冯恩知道那无疑是铁军，也惊讶于那小客栈掌柜对来人查房请求的果断拒绝。或许这就是他能在黑潮来袭的人心惶惶中还能把客栈声音维持得不错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这里居然比那客栈还要安静得多……倒有些好奇这附近是什么地方。”

自语间他坐起来转头看向玻璃窗外，而躺在他旁边盖着另一床被子的七玉仍在熟睡。这里已不是昨天所在的地下室，而是院子里一间修得普普通通的瓦房——至少从外面看是这样。

所以当昨天和七玉一起被石如意领进门的时候，冯恩立刻被惊得说不出话：刷了漆的墙壁、空调的风口和内嵌钢架的木框玻璃窗让他怀疑自己又穿越回了前世。

如果说在大明出生后见到的“灵器”只是让他感到惊讶，现在的这些“科技”却让他隐隐觉得有些诡异。

要不要待会儿问问石如意……

正在冯恩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门忽然响了。

“呀，两位昨晚睡得香么。”

石如意推开门，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这里住着应该还舒服吧？”

“……嗯，挺好的。”

冯恩愣了一下才回答石如意，因为眼前的她和昨天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乱发被发卡别到两边，脸上也洗净了油污，穿着大号衬衫和牛仔裤的她看着就像个可爱的邻家少女。

“怎么了，说话支支吾吾的。”她看着冯恩，目光又移向七玉，“七玉姑娘，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害羞。”

“……没有。”刚起床的七玉低着头，“床很软，我睡得很沉。谢谢如意姑娘你让我们住在这里。”

“客套的话不必多说，帮人自然要帮到底嘛。”

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冯恩，石如意微微一笑、转身看向门外。房里的另外两人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去，只见那里放着两个被布盖着的东西、轮廓上看像是柜子。

“已经早上十点……啊，用你们的话说应该是申时正一刻了，赶紧去隔壁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到院子里见我。”

于是在一刻时间之后，换了件新衣服的冯恩和七玉一起到了院里、面前各自立着一个长方形的石块——是的，布揭开之后显现在两人面前的真的就只是一个石块而已。

“七玉姑娘，昨天我也给你提过入阁试要考三科的事情了。而今天我要教给你们的就是‘匠心’科相关的事情，也就是锻造灵器。”

石如意说着伸手一指，冯恩和七玉眼前的两个石块竟随之展了开来、露出上方宽阔的平台、粗大的孔洞和下方装着木柴的中空炉膛。

随着她的话音，炉膛发火点燃里面的木柴、升腾的火焰照亮了冯恩和七玉的双眼。

“这东西本身也算是灵器，不过你们要锻造的不是它——它是用来锻造灵器的炉子，真正要你们处理的是这个小东西。”

说完，冯恩看见匿影的两只手同时从自己和七玉的影子里伸了出来，里面握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椭圆形金属，鹅蛋大小、拿着却挺沉。

“这是？”他一边端详着它、一边开口发问。

“别想多，就是铁里混了些银。你们俩拿着的也是一块敲开的两份，材质完全一样。现在我要你们把它打成小刀，要能一刀砍断那边立着的木头。”

冯恩随着石如意的话音将目光移向旁边，瞬间愣住——那里立着的三根木头看着至少也有尺余粗，直挺挺的也不像是有什么朽烂。

要现打一把刀砍断它……？

“也别觉得这有多难，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你考匠心科也一定考不过。”

像是知道了冯恩在想什么般、石如意略带戏谑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接下来我就教你们锻造灵器的基本步骤，不过冯恩你就算学过也别在中间插嘴。”

“……是。”

冯恩也不明白为什么石如意说话总是这样，却也还是很快压下了心里的在意。这时候从地上钻出来的匿影也把钳子和锤子递到石如意手中，她面前的地上随即升起一座火炉。

“‘万物有灵，物成其形。流水涵光，燃火明灵’。炼器基本的口诀便是如此：找一件实物，用水洗去其中杂质、在高温的锻造下激发里面本来所含的灵。”

她说着夹起一团金属球放在火上，颜色由蓝变紫的火焰很快将金属灼烧至红热状态。

“不同的物体含着不同的灵，含着的灵在不同的条件下也会表现出不同的效果。锻造灵器的第一步便是要通过温度来调整其中的灵；而要知道温度是否合适、就需要这样——”

举起锤子，石如意用力将它向下挥去：

叮！

清脆如三角铁一般的声自炉上响起，被夹着的金属球表面也随之更为灼亮。此刻石如意再度下锤，“叮、叮”的声音有节奏地响了起来，金属球渐渐有了形状。

“这就是锻造灵器的第二步了，通过敲击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器物当前的状况，包括温度、硬度。当两者恰到好处，就可以将器物放入水中洗去杂质。”

石如意说到这里，盛满清水的桶也被匿影送到了她的脚边；她松开钳子、被打好的小刀掉进去发出滋滋声响，袅袅白汽萦绕其上。

“到这里就完成了‘洗灵’的大步骤，用已经可以用了，不过若想要灵器更强便需要进一步的‘注灵’，我接下来也会教给你们……”

“等等。”冯恩忽然开口。

“怎么，”石如意瞥了他一眼，“说了叫你不要插嘴——”

“如意姑娘，你刚才说了要通过声音来判断洗灵的时机，可具体又该怎么判断？”七玉也在这时发问，“我第一次学，所以想问下具体的时间点之类要怎么看……不好意思。”

“哎，这个其实挺简单的。”石如意立刻答她，“昨晚我给你说过‘灵识’，等待打造的器物里面也是有灵在的。用你的灵识去感觉，就能准确把握它的状态。”

说到这，石如意转向沉默的冯恩：

“你刚才想开口问的，也是这个么？”

可冯恩并没有答她，看她一眼便转身走回房去。

“他……”

“我知道，他想问我的是其他事情。”

七玉发问的声音依然有些低，而石如意答她的语气也依然直接：

“之前养他的老铁匠说过他很懒，不然以他唤灵三天就具备灵识的资质不可能十六岁才把灵唤出来。所以希望你不要顾忌我对他说话的方式，正如不要在意我向他开枪一样。”

蒸汽散去，水桶里的小刀也恢复了暗灰色的金属光泽。

“好了，现在它里面已经没了杂质。过来吧，给你看看它的能耐。”

将它取出握在手中，石如意领着七玉来到木柱旁边、手起刀落：

刀刃撞上树皮，而后坚实的木质被锋利的刀刃轻松切开、“唰”的声音很轻很轻。

“铁的‘锋利’，银的‘韧性’，这两样性质是它本就具有的、也是它含着的‘灵’的能力。在被水洗去杂质、被火激发之后两样能力被大幅强化，所以才能如此简单地切开木头”

石如意说到这里，被砍下的上半截木头才开始滑动、顺着斜面向下落去——

落到地上时，响起的却是“铛”的一声。

这并不是木头落地的声响，只有金属与金属相撞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哎，冯恩回来了呢。”

石如意说着，和七玉一同看向声源处：那里，冯恩正锻造着石如意给的金属球，手里拿的正是王澄留下的打铁锤。

铁锤落在钳子中间白炽的球上，声音并不如石如意刚才那般清脆：她打造器物的声音像三角铁，此刻冯恩发出的声音却像鼓。

一锤又一锤，厚重、有力，如闪电劈落在地。

即便球已经成了薄薄的刀片、已经炽热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变作液体，冯恩也仍然用着如此大的力量，直至打铁锤也被炉火烤作赤红，他才将已经烧成一团白光的小刀扔到水里。

“嗤——！”

水沸腾的声音就像号角吹响，冒起的蒸汽浓如山间晨雾。

“呀，你还是挺厉害的嘛。”石如意笑嘻嘻地向他走近，“看来你也不像王老头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学，不过打成这样也让我有些怀疑它的硬度……”

可冯恩仍然一言不发，手里握着的小刀还因为烧灼的余温发着红色。他就这样走过石如意身旁，走过木桩旁的七玉身边、沉默地对木柱举刀——

金属流过空气、流过木质，无声而有息。

“这样能考过吗。”

冯恩转身盯着石如意：只见她小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却又很快回到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