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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心力交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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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这事儿你得问海哥,”刘三话来得很快,“海哥也是,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小广……”

“我跟小广没什么,”我挥挥手,“以后少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说到小广,我突然就想到了董启祥,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我早就应该去看看他的,一来是冲他当年在监狱时候对我的照顾,二来是我还想问问他打听没打听出来那个敲诈小广的人背后是谁,可是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没受伤之前我问过胡四,胡四说他去看过董启祥,问董启祥打听出来了没有?董启祥说,小广这小子根本不说正经话,跟他兜圈子呢,问他,他就一口一个祥哥老糊涂了,不该问的乱问。董启祥也没辙,只好托人去找金成哲,金成哲更扯淡,一口咬定是受了我的指派,问急了就装神经病,说他全记不起来了,有本事让杨远自己来跟他对质。我他妈怎么跟你去对质?我有那个机会嘛……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声:“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嘛,间谍战啊……”

刘三不明白我笑的意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扭着身子装醉汉:“远哥,刚才我们大家商量过了,你就是一面战旗,你要是往哪里一指,我们就往哪里冲……你说句话,我们就成了你的子弹,打他个落花流水……”见我眯着眼睛看他,他开始不自在起来,“远哥,芳子让我治得服服帖贴……我跟她说了,远哥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你别老是……”

“别叨叨这些了,”我打断他说,“我走了以后,芳子是怎么说的?”

“咳,”刘三来了精神,“我是干什么的?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开口她就败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你们家走了吗?”我很担心,害怕她一怒之下不知去向。

“没走,刚才还从我家打来电话问你为什么关机,我哪知道?我回答说,可能是你在火车上睡觉呢。”

我伸出手来想去摸电话,手刚触到电话就缩了回来,不知道拨通电话我应该跟她说点儿什么。明天再说吧,我打定了主意,在这里美美的睡上一觉,明天就带她出去玩玩,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我总不能整天生活在压力之下吧,我需要调节一下大脑了,不然非崩溃了不可。这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李俊海了,就算我内心深处还不放心他,可我还是有这个心理,他是我磕头的把兄弟,我不能总是记他的仇,何况他这几天的表现让我感到了亲兄弟般的温暖。是他彻夜不眠的在给我陪床,是他为了救我,冒着极大的风险闯进孙朝阳的家。我知道他有许多毛病,可是谁没有毛病?我不是还为了屁大点事儿就把他从市场里赶走了嘛。就让他帮我照顾一下生意,我出去散散心,等我回来再动员金高回来,让金高帮我。一想到金高我就坐不住了,打开保险柜拿了一沓钱,绕出桌子拉着天顺就走:“跟我去趟医院。”

刘三舒了一口气,追出来问我:“你不回我家睡觉了?”

我没有回头:“一会儿我回这里来睡,你也别回去了。”

刘三嘿嘿笑道:“怕我回去把你马子收拾了……嘿嘿,我敢嘛,我还想留着撒尿呢。”

“杨远,你要去哪里?”李俊海从黑影里转了出来。

“我跟天顺去看看金高……”

“这么晚了去干什么?下午我去过了,没事儿,他睡得像头死猪。”

“他伤在哪里?”我站住了。

“大夫给我看了片子,手腕子骨折了,肋条裂了点儿纹,养几天就好了,这样的伤你又不是没受过。”

看来没有什么大事儿,但是我必须去,我要亲自去看看他的伤势,亲自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孙朝阳那里的。我坚信金高还会回来的,因为他放不下我这个兄弟。李俊海好象刚才是在黑影里撒尿,边提裤子边上来拉我,让我回铁皮房商量商量买冷藏车的事情,冷藏设备都开始安装了,工人也找好了,就差一辆冷藏车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往后推他一把道:“你把钱数算好了,工人暂时不需要,让花子从他那里找几个顶事儿的先去上班,其他的回头再说。”

李俊海往里走了几步又回来了:“我跟浙江那边联系好了,九成新的车,八万。”

这个价格太贵,我哪来那么多钱?我不耐烦了:“明天跟花子说,先从他那里匀一辆用着,就这样吧。”

李俊海不满地说:“哪那么简单?1oo吨的容量,没有几部车和几个懂门儿的工人怎么办?好象买卖不是你的。”

我转回来,摸着他的肩膀说:“别着急,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的来,着急没用的。”

李俊海顿了顿,无聊地摇了摇头:“你先忙去吧,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拉着天顺刚走到门口,李俊海又追了出来:“慢走,胡四和林武下午来找过你,真他妈要命。”

我知道李俊海跟林武闹过矛盾,心里难免不爽,就笑道:“呵呵,跟他生冲突了?”

李俊海攥了一下拳头,猛出一口气:“操,那是个膘子,我跟他生的什么冲突?他在这里开了枪……”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插在后腰上的枪:“什么?他跟谁又闹上了?”

李俊海怏怏地哧了一下鼻子:“别紧张,这个大膘子耍了一场酒疯。”

李俊海悻悻地说:“下午我刚从医院看金高回来,胡四和林武就每人捧着一大束花来了,问我蝴蝶什么时候出的院?我就照实跟他们说了。胡四放下花想走,说是要去你家陪陪你爹,一转身找不着林武了。胡四说,林武这小子又喝多了,让我派人到处找找,怕他在这里惹事儿。我刚出门就听见林武在骂街,说满市场没有一个好东西,逼着阎坤的一个伙计让他说出来阎坤藏在哪里?那伙计说不知道,林武就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猎枪,一脚把人家踹倒,朝着棚子顶就是一枪。胡四吓傻了,拿着一根拖把就上去把林武的枪打掉了,抓起枪拉着他就跑。后来警察来了,调查是谁开的枪。满市场谁不认识林武?警察直接就去了胡四饭店和林武的家,也不知道抓没抓着他。晚上,警察又回来了,问我你去了哪里?我说去广州上货去了。警察说,让蝴蝶回来以后去一趟分局。我说,杨远不是不准备告阎坤吗?人家说,这个案子不属于自诉案件,属于刑事案件,不告也得处理。我估摸着,警察想通过这事儿挖出点什么来……”

“挖他妈了个逼?”天顺跺了一下脚,“人都差点儿让他给捅死,还想怎么样?”

“天顺你不懂,”李俊海继续说,“我就对警察说,人家杨远都跟阎坤私了了,还处理什么?”

“你这话不对,”我一怔,“这就证明我见过阎坤了,节外生枝嘛……”

“我那么傻?”李俊海说,“我说你跟他家里人接触了,他家里同意,这样的事不应该再处理了吧?”

“操,”我说,“你还不如说是阎坤正当防卫呢,我伤了他跑了,完事儿。”

李俊海被我逗笑了:“你可真想得开啊,哈哈,行,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事儿主要在你。”

我拍拍李俊海的胳膊,轻描淡写地说:“你放心,我懂法律,他们这是在吓唬我呢,回去吧。”

李俊海边转身边嘟囔了一句:“自己小心啊,这世道吃人呢。”

半夜的空气很粘稠,似乎不是在流动着,吸进鼻孔像一坨坨的棉花,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月亮倒是明亮得很,挂在树梢上像一只镀了银的锅盖,月光从树梢上投下来,洒了一地斑驳的影子。我低着头走在月光下,感觉这一地的树影像是一个个经过伪装的陷阱,一不小心踩上去会再也爬不出来。“天上没有馅饼,地上有很多陷阱”,我记得这是在劳改队的时候,胡四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当时我还笑话他,我说四哥你是不是被人折腾怕了,哪那么多陷阱让你钻呢?胡四说,我还不是吓唬你,这世上的陷阱无处不在,除非你永远呆在婴儿状态里长不大,不然你就等着钻吧。现在我可是赞同他这句话了,我感觉我走过的路和我正在走的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陷阱,迈过去的陷阱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又变化出新的陷阱在前路上等着我往里钻……月光洒下的树影越来越朦胧,踩上去软绵绵的,让我不得不像受伤的狼那样一步一跳的走路。天顺拉我一把:“大哥,练舞蹈啊,当心让人家把你当神经病抓起来。”

我的心情他怎么会理解?我懒得跟他解释,继续跳我的舞,感觉自己轻得都要飘起来了。

天顺好象觉得很寂寞,拉拉我说:“远哥,我老是在琢磨这事儿,得想办法把广元给运回来,不能埋在外面。”

我早想过这事儿,可是眼下怎么运?找死?以后再说吧,我看看他,没有说话。

天顺还在絮叨:“要不咱们去把他挖出来,就地烧了,把骨灰拿回来,给人家送到祖坟里去。”

这话说得太让我不快,我站住了:“顺子,我希望你别在我跟前提这事儿了,我有我的打算。”

“那好,”天顺垂下了脑袋,“我就不管了,我只负责给广元报仇。”

“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郁闷地说,“你的眼里还有我吗?广元不是我的兄弟?还需要我说多少遍?”

“我就不是广元的兄弟了?”天顺也上火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必须亲手杀了杀广元的那个人!”

“好了好了……”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厉害,你厉害,你去杀吧,别被人家杀了就行。”

“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广元?”

“兄弟,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拉着他慢慢往前走,“小杰和常青正在办这事儿,已经差不多了,不需要你。”

“这话我不爱听,”天顺一把将我拽到了一棵树下,“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个脓包?为什么不需要我?”

这小子的脑子太乱了,我必须好好跟他说。我拉他蹲下,拿出小时候我爹教育我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开始了说教,我说,我的好兄弟啊,咱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毛楞,你想想,孙朝阳既然敢派人去杀广元,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小杰、常青,甚至我,都在他杀之列,那天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了小杰和常青?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也就是说,小杰和常青比他们要厉害那么一点儿。他们只成功了一半,但是也给自己的脑袋上立了一把刀,小杰和常青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你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这么一来,就可以分析出来,孙朝阳根本就没抓到大牙他们,如果抓到了,大牙是抗不住折腾的,他立刻就会把你供出来。所以,你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的去报什么仇,那就等于一下子把自己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你总不可能一次就把仇全报了吧?只要你一次不成功,就有可能反被他们抓了,那样就全乱了。兄弟,听我的,你杰哥他们现在成了亡命之徒,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们在暗处,孙朝阳在明处,要报仇很简单,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做生意,等咱们赚了大钱,我敢保证他们跟咱们一样能过上好日子,无非就是轻易不敢回家罢了,这有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

天顺被我说得晕头胀脑,一个劲地掰指头:“很乱啊,很乱啊……我就这么闲着?”

掰指头的声音很难听,我拉开他的手说:“闲不着,咱们在明处跟姓孙的干。”

天顺似乎有些明白:“那我就听你的。”

我放心了,拉他站起来,用力抱了他一把:“这几天别出门,还是在家等大牙的消息,一联系上就告诉我。”

“还在家里啊,”天顺皱起了眉头,“我都快要憋死了,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吗?”

“我改主意了,”我笑道,“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在家里呆着也是革命工作。”

“那就这样吧,”天顺迈不动脚步了,不停地打哈欠,“我想回家,太困了……”

“行,你回去吧,千万听我的,你哥哥担不起心事了。”

天顺走到往他家方向走的路上,大声说:“远哥,你多保重,也替我问候金哥!”

我摆摆手让他走,转身走上了通往医院的路,眼前老是晃动着金高那张冷峻的脸。

月亮已经偏到了西边,又高又远,像是一面没擦干净的镜子。

我没有见到金高。找到他住过的病房的时候,一个护士告诉我,他傍晚的时候就走了,是他一个姓牛的表哥来接他出院的。我问护士,他受得伤厉害不厉害?护士说,按说应该住几天院,不过回家养着也没有什么大事儿。

我疲惫地蹲在医院门口,望着满天星斗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将地上的一个塑料袋吹起来,骨碌骨碌地往前滚,像只奔跑的刺猬。

远处有火车驶过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更加深邃。

我幻想着这辆火车载着我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在那里远离了周围的一切,悠哉优哉。

不知不觉我蹲到了天色微明,一群小鸟开始从树上飞下来觅食,它们似乎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黑影里还蹲着一个人,脑袋一点一点的啄地下的沙子。偶尔有汽车嗡地驶过,它们便扑拉拉飞上树梢。我该回家了……我想我爹和我弟弟了,我不知道在我走的这几天里他们生活的怎么样,他们是否还能记得家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也许是蹲得时间长了的原因,我往起站的时候,一下子跌到了,小腿以下像是爬满了蚂蚁,又疼又痒。歪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我索性仰面躺在那里等腿上的那些蚂蚁逐渐散去。头顶上的树枝上站了几只麻雀,它们看见了我,唧唧喳喳一阵交头接耳,好象是在笑话我,大家快看,这个人犯了神经病了,大清早的在那里躺着呢。我用口哨跟它们打招呼,它们不理我,哗地散开,箭一般扎进了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我坐起来,无聊地点了一根烟,抽一口就觉得舌头涩,嗓子眼里也有些想呕吐的感觉,我丢了烟,用双手按着膝盖站了起来……我要回家了,我太累了,我想睡觉了。

路上的一家市已经开门营业了,我走进去买了一个旅行包,挑了一些广东产的食品,又给我爹买了几瓶好酒,装做刚从南方回来的样子,大步往家里赶去。刚拐进我们家的胡同,我就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他在招呼我弟弟,他说,二子别磨蹭,我这么大年龄了跑得都比你快。我循声望去,我爹精神极了,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运动服,站在薄雾弥漫的胡同头上,一颠一颠的原地跑步,他的头顶上在冒着淡淡的白气,我分不清楚那是雾气还是从他头里散出来的热气。我弟弟边答应着边从院子里跑出来了,他边跑边系着运动裤上的裤带:“别吹牛,我一直就跑得比你快。”

“二子!”我抱着旅行包使劲喊了一声。

“哥哥?!爸爸,我哥哥回来啦——”我弟弟猛地站住了,他好象不敢往我这边跑,扭着头喊我爹。

“在哪里?”我爹把他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来回看,“没人啊……二子,不许玩儿赖,来追我呀。”

“真的!”我弟弟还站在那里不动,“你什么眼神啊……就在你前边。”

我突然觉我爹的眼神又差了不少,以前像这么短的距离他是应该看见我的。

我没有说话,放下旅行包慢慢向他走去,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笑了:“嘿嘿,我大儿子来家了。”

我默默地走过去抱住了他:“爸爸,我回来了。”

我爹似乎不适用我这套表达感情的方式,傻笑着推开我,倒退两步定定地看着我:“瘦了……”

能不瘦嘛,流了好几斤血呢……***。

我拉起他的手,回头招呼我弟弟:“二子,回家,哥哥给你带礼物来了。”

我弟弟早已经把我的旅行包扛在了肩上,拽着胖墩墩的身子打开了街门。

我爹并不关心我这次出差去了哪里,一个劲地唠叨我长大了,应该稳重一些了,别整天为了那几个小钱什么也顾不上了,钱赚多少无所谓,关键是身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临到老了毛病全出来了……“你看我,”我爹唠叨着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年轻的时候注意体育锻炼,到现在体格还‘杠杠’的呢,刘梅说,大叔,你能活到一百岁。我说,一百才到哪儿?就我这体格至少活到一百零八……再看看你,年轻轻的面黄肌瘦,跟个抽大烟的似的。”

我像个抽大烟的?不至于吧……我这才记起来,从刘三家出门以后我就没洗过脸,没刷过牙,没刮过胡子,更没照过镜子。我让我弟弟去里间找来了他的镜子,刚拿到眼前就楞住了,这***还是我嘛,说是个抽大烟的那是在表扬我,整个一个埃及木乃伊,还是法老他爷爷那个辈分上的。幸亏没顶着这么张脸去见芳子,要是半夜冷不丁进了门,不把她吓成神经病算她赚了。我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人家胡四可真注重个人形象,无论忙到什么程度,洗脸刷牙,刮胡子整理头型,那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记得在监狱的时候,胡四的剃须刀坏了,又不喜欢用别人的,就砸了一个玻璃杯子,选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碴,将自己的脸刮得比镜子还光滑。“想要事成,先有造型”,这也是胡四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这话很对,身为男人如果整天邋里邋遢的,不但别人看不起你,连家里的人都得“臭”你一顿。

我爹在一旁唠叨着,我就进了厕所洗脸,顺便把胡子刮了,头也梳成了跟我爹一样的造型。

焕然一新地出来以后,我爹就笑了:“这还是我儿子,很听话。”

我把给他买的酒拿出来,一瓶一瓶地摆在桌子上,然后把旅行包往我弟弟的怀里一杵:“全你的了。”

我爹挨瓶的拿着酒看,边看边摇头:“全是高度的,不好,人家刘梅老是给我买低度的……”

我不喜欢他总是提那个刘梅,打断他说:“别人买的不香,你儿子买的才对味儿呢。”

我弟弟边往外掏着他的东西边打岔说:“姐姐也是咱们家的人,爸爸说她是我嫂子。”

你这个糊涂蛋,我想骂他一句,你愿意找一个你哥哥不喜欢的人当你的嫂子呀,看看我爹又忍下了。

我爹很会察言观色,听了我弟弟的话,停下手中的活儿,偷偷扫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我爹又抹开了桌子:“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就说我跟你周阿姨吧,当初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组织上给我们一介绍,我们俩不就成了?她对我的好你又不是没看见……现在呢,你就把我当成组织,我来给你们介绍。”我爹又扫了我一眼,“先呢,你的工作不如人家,长相也不是什么美男子,刘老师呢,论学历比你高,论工作比你强……别走啊,回来……”

我已经躺到了我的床上,我爹跟进来站在我的旁边叹了一口气:“唉,你这孩子啊……累了就睡吧。”

我用胳膊挡着眼睛,从胳膊下面看着我爹微微颤动的双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该怎么办呢?

我爹走到他那屋把我年初给他买的鸭绒被拿来盖在我身上,摸了我的脸一下,蹒跚走了出去。

我爹这是中了那门子邪?他为什么偏偏看上刘梅了呢?她有什么好的?一张扁脸跟个火烧似的,镜片厚得像酒瓶子底,心眼儿还那么多……关键是你儿子跟她不来电啊,将来结了婚整天没有话说,那还不得急死人?我理解我爹,在他的心目当中,女人就是应该有个好职业,有个好脾气,将来好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他瞧不起没有工作的人,尤其是没有工作的女人。记得在我刚上班的时候,我爹的一个同事在我家跟我爹闲聊,聊着聊着那个人就哭了,他说孩子他妈因为偷了厂里的一块布被厂里开除了,他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和双方的老人,很难,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了。等那个人走了,我爹就靠在墙角上直叹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当时我觉得没有职业是活不下去的,也许我爹跟我的想法一样。他也知道我跟芳子的事情,他断定芳子是个好吃懒做的女孩,既没有职业也不会过日子。

脑子迷迷糊糊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天等我爹高兴了,跟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我不喜欢刘梅。

我做梦了,我梦见我结婚了,我爹拉着我弟弟冲我直笑,小杰也来了……站在我旁边的新娘是刘梅。

梦中我就知道这是在做梦,我想醒过来,可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想喊也喊不出来。

我感觉到我爹在拉我,他在喊:“怎么了?你哭什么?醒醒,醒醒……唉,这孩子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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