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2)
黛眉是我们这里起得最早的人为了不惊扰我们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将门拉开一条缝儿借着走廊的余光穿衣洗脸梳头扫地。
“水开了!”听到服务员的“叫早”声整装待的黛眉像离弦的箭……每天她都是这样为我们打回满满的六壶开水倘若不是洗衣服、洗澡这一天的热水是足够用的了。没有人说过谢她但每个人对她都心存感激。
黛眉是个质朴、善良、勤快的人。
北京是个大城市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在哪儿能碰到外国人哪儿的楼最高哪儿能看到升旗仪式哪儿有露天音乐会……只要是不花钱的地方她会在课外的时间有计划地用她那健壮的脚板徒步而行一个一个地去探个究竟。
我问她:“你不累吗?坐公共汽车多省事儿呀!”
“这还用坐车?俺在家上学时来回得走十几里地的路呢!北京的大道多光溜哇!没有坑没有包儿没有稀泥没有石头比山上的毛毛道儿可好走多了!坐车有啥意思走着去还能卖呆儿。”
不知不觉中黛眉说话的声音变了那种憨憨实实的中粗音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把嗓子拿捏到窄紧之处才能出来的尖尖细细的声音言谈之间还掺杂些婴幼儿之类的语言。这种不分对象的嗲耍贱挑战着我们的视听感受。
“真受不了!”妮可说。
栩如说:“和她的老乡学的呗!忆声跟人同居个一溜臭够说话贱里贱气的假装纯洁别人给她起了个外号:甲醇(假纯)。”
忆声住在我们的隔壁她的男朋友姓周她叫他“周”“周”这个“周”那个成天“周、周”的。她们宿舍里的人戏谑地说:“‘粥(周)’咋不叫‘大碴子’呢?”此后她的男友也因她有了个绰号:大碴子。
忆声来北京有五六年了在她的身上农村的乡土气息是渐少了。黛眉常去她那儿把她当作生活中的向导。忆声对她说:“你天天给你们屋里的人打水她们这不是拿你的大头吗?你呀学尖点儿在外边别傻乎乎的!”
黛眉想:是啊我咋那傻呢?别人咋没给我指出来呢?老乡毕竟是老乡啊!
于是黛眉不再打水了不再扫地了。
周借来了一台电视在忆声的宿舍里放录像。黛眉要看忆声说:“是那种的……”
“哪种的我也看哪!”
“……了解了解也无所谓了!比这儿黄的我都看过。”
黛眉一夜未归。
黛眉变了她不爱出去了一天要喝上大量的水饭量激增吃饱就睡睡不着也不起床。
大白天的能在宿舍里见到她是少有。我问她:“黛眉你生病了吧?”
“没有哇我在增肥呢!”
“你苗苗条条的增什么肥呀?”
“胖了多好!鼓鼓溜溜的你看我瘪瘪的!”她指着自己的胸说那像个完整的平面。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的腰变肥了胸部却没见有多大的起色。该胖的地方没胖起来该瘦的地方没瘦下——这是我们对她增肥的总结性评语。
增肥不成功黛眉又开始实施她的另一项计划——减肥。她听人说减少睡眠可以使人变瘦因而在增加每天的行走量之外她又添加了一个项目——唱歌。她唱歌有两大特色:一是贱唱无论是儿童歌曲流行歌曲还是民族歌曲她都能演绎为同一种唱法;二是夜半歌声她的精力出奇的旺盛更深人静我们常被她在走廊里出的、带有回音的、旷日持久的歌声扰得难以入睡。
“黛眉唱得不错啊”偶尔有一、两个男生奉承她。
“是吗?老多人说我唱歌好听了!我再给你们唱一个……”
我的天儿姑奶奶她咋好孬话听不出来呢?她什么时候能唱累呀?我们的耳膜还能抵得住她的日蚀夜侵吗?
“几点了?!还***唱!睡不睡了?!”终有一日她把一个男生唱烦了招来了大快人心的喝骂!
黛眉溜儿溜儿地关上了门连上床的声音都小到了极点“夜唱”从此销声匿迹。
黛眉的同学准备组织一个聚会。
在椅子上已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她心事重重地问我:“大姐你能借给我一件衣服穿吗?”
“有啥不能的!”
“她们穿的可时髦了!我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太土了穿不出去。”
“我也没啥太好的衣服。”
“你的那套银灰色的西服套裙挺好挺城市的挺现代的。”
“我给你找出来。”
到底是年轻稍加打扮就换了模样。
入夜时分神采飞扬的黛眉进门就喊:“大姐呀!这身衣服太漂亮了!他们都在注意我!你猜猜看俺班男生说我什么?说我亭亭玉立!说我出水芙蓉!啊!我太幸福了!”她在飞旋着“大姐你再借给我穿一天行吗?”
“穿吧穿吧。”
“噢!谢谢你大姐!你太好了!”
这之后我的衣服依次地被她借去我是比较好说话的那种。妮可不会这样她有很多流行且价格不菲的时装她有洁癖她的任何东西从不外借。黛眉爱美买不起那样的衣服又不能当面触犯妮可她挖空心思、冥思苦想出一条妙计。妮可不在时黛眉会婉转地问我们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黛眉算好时间穿上妮可的衣服出去美一美并且一定要赶在妮可回宿舍之前把衣服板板正正地放回原处。
四月一日是愚人节这个国际上的节日给妮可带来了诸多的遐想“明天咱们愚谁呀?……不能愚大姐了她最大。”她看着栩如说“愚你吧。”
栩如抗议。
妮可说:“是不能愚你你都知道了。咱们仨都得排除在外。你们好好想想看谁不顺眼……黛眉!愚她!”
“对!就愚她!”栩如的眼睛雪亮。
“别愚她了她不是挺好的吗?”我说。
妮可说:“她好?你瞅瞅她说话那个贱样!大姐你是没看着哇!她现在变的……往男生的大腿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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