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全）（1/2）

“怎么了？”姬煦抬起手，在文森特的眼前摇了摇，“这是几根手指？”

“去你的！”文森特没好气地推开他，“别捣乱，烦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文森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脑子里越来越清楚的印象分明就是阳光号下午在林加延湾角远远碰到的那条船，自己当时就对那个奇特的象斗狗一样的船艏感到眼熟得厉害，现在终于想到了。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发现自己能清楚地感到，躲藏在前面黑暗里的船，正是把自己从英国带到这里来的“斯塔克斯号”——一艘载重700吨的中型双桅快船。这条船归属与自己家乡的亚当家族。当年也正是靠了这个关系，自己才得以成为一名领薪水的小海员。对了，在加尔各答倒下时，还曾经拜托带自己上船的科林斯大叔给家里捎回过一笔微薄的水手津贴。是啊，如果是他们，说不定还能问问家里的情况呢？都六年没回过家了，不知道妈妈和妹妹好不好？文森特多年来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家人，可是拜托的捎信人都一个个没了音讯。

到底家乡发生什么变化了呢？难道现在的感觉就是因为它身上带着家乡的气息吗？文森特缓缓地摇头，不对，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在那里召唤着自己的心灵呢？

眼见着灯光在那里一闪而没，想来小艇上的人都上船了。姬煦有点着急：“文森特，你看他们会不会就这样跑掉啊？”他焦急地盯着黑暗，可是，同样看不到什么东西。

“那就真的奇怪了。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文森特使劲地摇摇头，企图把不好的感觉甩掉。可是越摇头他心里就越发觉得，今晚是来者不善。他拉拉姬煦的手：“走！”

“走？去哪儿？我刚才看了，他们离得不远，也许咱们可以……？”姬煦说着，一边做了个游泳的动作。文森特摇摇头，如果是斯塔克斯号，那船上至少会有60名水手。如果静容的失踪真的跟他们有关系的话，自己两人上去只能是送给别人宰割。“咱们回去！”

“回？回去？你说回去？！”姬煦差点跳了起来：“我们好不容易发现这几个可疑的人，你要轻易放掉？如果真是他们怎么办？再说了，回去又能怎么办？”

“放心吧，小煦。静容姐姐也是我的姐姐，我不会不管她的。”问森特顿了一下，用比较温和的语调告诉姬煦：“小煦，你在海上的时间少，所以有些细节你不知道。看清楚刚才那艘小艇了吗？你能告诉我它里面坐了多少个桨手？”

姬煦有点挠头，这个有必要关心吗？只要找到了姐姐，以三个人的能力，还怕不能从50个人手里杀出一条路来？

文森特再次摇头：“小煦，你告诉我，是你的功夫好还是姐姐她的功夫好？”

“这个……”姬煦认真考虑后回答说：“以前确实是姐姐高过我不少，但是现在不同啦！你看！”说着一拍腰里的惊虹，“有它在我决不比陆大哥差多少！”

“好，那你再告诉我，如果姐姐是被这帮人掠走的话，她当时一点反抗都没做出来就失手了说明什么？”

姬煦语塞了。想起大伯告戒过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同样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人并不只姬家门众。就这一点看，眼前确实是个危险的去处。“那，那就不去救姐姐了？”姬煦气乎乎地站起来，眼睛都红了。

“你看你，我有说不去吗？”文森特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劝解：“我们再找人，找需要的工具啊！没有准备就贸然去闯一个可能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不觉得很冒失吗？”

听了文森特的话，姬煦心里才好受些，抬起衣袖一抹眼里的cháo湿，“走，那快走啊！·”他急切地跑上两步，又转回来拖起还在眺望着那片黑暗的文森特就跑。

两个人几次摔倒在湿滑的鹅卵石巷道上，但时间不等人，他们俩也顾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地跑回大街，才发现刚才闹事的地方已经平静，而陆兖也早已不在了。俩人对视一眼，也不及再去找他，挤过人群便往家里跑去。周围的热闹再也提不起他们的兴致了。

乔三可也是个中国人，他祖上便是从崇祯年间远避战火到此的。两年前，还只有十七的乔三可听了隔壁家的二儿子苏他旺罗的话，两个人偷偷离家追上了姬家从梯田上带走的劳工队伍。刚去的时候真是辛苦，下到矿里一片漆黑，只有自己手边的提灯发着暗淡的黄光。一次次一篮篮地往外送着从墙壁上敲下来的石头，再带进一根根的圆木撑起洞顶，好继续往深里挖。一天下了，除了每顿一个白面做的大饼子，还能喝到一碗油腻腻的肉汤，一周下来矿场结帐，自己和苏他旺罗两人竟然分到了十个比塞塔！

拿着银币在床上扔来抛去，看着那翻滚在空中白晃晃的反光，听着它们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脆响，两个半大小子都快乐疯了。这比起自己家里老爸和叔叔整天窝在林子里打猎强太多了，他们一周打到的皮毛最多也就能换七八个银币呢。尤其是从饥荒开始以后，田里都不出东西，所以人人都进山去，搞得两家大人有时候根本就猎不到东西，只能挖些野菜充充，弟弟妹妹们饿得眼睛都没有光泽了。也许，当时爸妈发现自己走掉以后，还能为少了一个最能吃的轻松好多呢。

第二周结算的时候，两个人开始合计了，这里的生活好，不如把家里人也叫来？收工以后也和别人闲侃中知道，自己命好，虽然各个矿上发的口粮一样，但自己在的这个矿发的工钱比别处都高些。如果走了，多了人想来这边呢，这上工的名额怕是要被刷掉的。商量了两天，两个小子都没折腾出结果来。

第三周，乔三可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半夜里被噩梦惊醒了，在床边坐了一阵，推醒了苏他旺罗，告诉他自己不能等了，一定要赶回去。苏他旺罗留下来尽量顶两个工，以保证每天没有新人被监工安插进来。

收拾好一切，带着银币和苏他旺罗给家里的口信，乔三可拼命地往家里跑。第四个rì头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便赶到了普洛格山脚。身上也挂花了，脚底也磨烂了，乔三可还是拼命地往前，他知道，绕过山脚就能到家了。

就在乔三可摔倒前，他模糊地看见三匹大马，白sè的马，从密林深处跑出来。“神仙？”妈妈告诉过自己，很远的家乡有那种看起来就让人亲切，肯替人消灾解难的神。他努力地挥了手，然后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火堆旁，一个长着和自己一样黑sè眼睛的男孩欣喜地跳过火堆。那一瞬间，乔三可想：天，他跳得真高……不愧是神仙。

再说起来的时候小少爷总是要笑话自己，想想也是，神仙怎么会来救自己这样一个差点脱力累死的小穷……小傻瓜蛋？救自己这一家子快要饿死的人？摸摸胸口藏着的十枚银币的动作落在那那个比仙子还美的姐姐的眼里，她笑起来真好看，还给自己熬了一锅蘑菇汤，那个鲜啊……

“嘣~”一颗暴栗打翻了乔三可的汤。

“呆子！口水流那么长！”是小少爷的声音。乔三可茫然地抬起头，刚能看到姬煦旋风般卷过的身影，“嘿嘿……不对呀？小姐晚饭时吩咐下来，不让少爷出门的？”他突然想起来。少爷怎么会从外面进来呢？

“一、二、三队！全都到前院来！快！快！”紧跟着又一个人冲过乔三可面前，大声地叫喊着——哦？是文森特先生。集合？难道出什么事了？乔三可有些紧张，他回身掩上了大门，提起脚边的长枪也跟了进去。

“人手不够啊，怎么办？”文森特焦急地看向姬煦。因为恰逢节rì，近一半有家室的本地人早溜了号。奖金是好，但一年一次的丰收节更是大事啊。所以当姬家剩下的护卫集中起来一算，除去必须留守仓库等处的十人，就只有七个人了。可对方的船上至少有五十个，护卫再厉害也就一对三，万一对方配备了火器，加上他们更熟悉船的结构，自己这十来个人上去，一暴露就等于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