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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未了缘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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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姻

1951年8月25日,山西,i市。

首家自族长更替后迅速分了家,族人定期联络但不再同住,甚至可自改姓氏。因有了老族长的准许,族人同外姓男子、女子结姻的也渐渐多起来。

盛泉依旧住在盛家宅院里,身体大不如前,即便修行恢复至往日水平仍然虚弱,一直是五十多岁的样子,由族长和金兰轮流照顾着。堂弟盛溪变卖了分家时的财产,与舍家后代苏洛携手云游四方。二人相识已久,起初只是共守族人秘密,在一起交流梵咒与宿符,经过堂哥的意外,二人才意识到世间凶险,有个熟识的同族实为难得,于是很快走到了一起。

盛家宅子人去院空,习惯了往日的喧闹,仅余三人的生活单调而枯燥。盛泉腿脚不太灵便,闲来也只是诗画词赋、花鸟鱼虫,用以打发时间。金兰难得留在中原,一边学习中原的医术与方药,一边仍认真修行着梵咒,眼见他功力日渐深厚,感念其义气相救,盛泉又悄悄教了他宿符。

盛天心知肚明,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某日,金兰外出,盛天将宅子地契取出,郑重地交给了盛泉,原来他经族人介绍,与一镇江女子卢芊情投意合,已准备同她一起回去。有金兰帮忙照顾,可御敌又会医术,他很放心,如日后金兰返回族落,可去镇江寻他,对老族长的承诺他会坚守下去。

盛泉感念他为族内操劳多年,二人回忆起自他当管家来发生过的大事小事,不知不觉谈了一下午。

话题总也不断,盛天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公子,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盛泉生怕他为难,欲言又止。

“可是撤销对那鸠氏女子的宿符令?”

“族长,这能做到吗?”

“我看得出来,您对她余情未了。只是公子,我们那么多四姓族人都没找到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我有感觉,她还在。”

“好吧,我成全您。”盛天暗诵梵咒,将蓝色圆环中尚存的一张宿符令销毁了。

“大恩不言谢!”盛泉费了些力气站起来,对他深深一拜。

“公子您这是……唉……”

盛天夫妻出发之日,金兰也特意留在了宅子,搀扶着盛泉、一路将二人送至路口。经过难舍难分的告别,盛天夫妻留下在镇江的地址,双双离开了。此时,暑热尚未褪去,等二人抵达之时,便是金秋收获的季节。

“金兰哥!”路旁一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妖艳女子喊着。

“蝉音?你怎么来了?”定睛一看,竟是外镇医家秦武的女儿蝉音。

“我都累死了,有水吗?”

“来了也不叫人?”金兰板起脸。

“这是……”蝉音仔细看着,这身型与气质,她忽然一捂嘴,语气中有止不住的讶异,“您是当年的盛家公子?我带您去延龄镇的那位盛家公子?”

“别难为人家,快进去喝口热茶。”盛泉苦笑了一下,发现过路人都对着蝉音指指点点,赶紧把她让进了宅院。

“盛家公子,您这是?”喝过几口茶,蝉音仍忍不住询问。

“说来话长,你怎么忽然找来了?”金兰打断了她的问题。

“哇——”不问倒好,一问蝉音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必是压抑很久的眼泪一并流了出来。

“别哭,慢慢说。”金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一大伙不认识的匪盗闯到周边几镇,我爹连夜跑去给缠灯族长送信,回来路上被匪盗害死了……缠灯族长气不过、出镇放了虫蛇……他们吃了大亏,用枪打死了族长……我逃出来那阵子,外镇和族里都乱了,只剩医五家的长辈还艰难维持着。”

“我爹呢?”金兰忽然走过去、面对面发问。

“金姓长辈回去当年就过世了,还是我爹帮忙发丧的。”

“过世了……”蝉音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金兰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唉,虫蛇再厉害,哪敌得过子弹。”盛泉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打算?如不急于一时,可以先在此落脚。”

“这是金姓长辈的遗书,当年托我爹保管的,你看完就明白了。”蝉音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泛旧的信封,她很谨慎,没有放在一直背着的彩布包袱里,可见此信极为重要。

金蘭吾兒,

不知你在盛家修行如何?

是否按為父所說,已掌握宿符、尋得褐背盤蟲?

將你留在盛公子身邊,本希望你能多些出路,不必如我,因族規忍痛放棄一生所愛。

先前看出你對秦家姑娘蟬音有情,此事已問過秦武,他認了這門親事。年歲一到,便讓她去盛家與你結親,纏燈族人民風豪放,二人有情即可,無需媒妁冗繁之言。

為父一生鑽研土藥,自認名方無數,全部獻於族內。唯有雪蒿龜息丸一方(記於背面),純屬偶得,依用量可致人假死數日至一月不等,清醒後神志多有混沌,以延齡正魂散調理半日即可恢復如初。此方事關重大,如貿然獻出恐被用於惡行,你品行純良,定會為此方找到正途。

念在往日父子之情,如若日後族中有難,望能助其一臂之力,一次即可,也不枉族人多年的養育之恩。

“原来爹早有打算。”金兰翻过信的背面,看到了雪蒿龟息丸的全方。说着,把信递给了一旁的盛泉。

“老人家深谋远虑,值得敬佩,”盛泉看完,不由得感叹,“这也算一桩喜事,盛家宅院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你们来选一间。”

“不必了,现在那间就很好。自打留下,盛家一直对我恩重如山、当自己族人看待,我心里都明白。”金兰看了看蝉音,“就今天吧,蝉音住到我房里,我们族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明天找人打探一下族里的情况,再从长计议。”

“盛某在此恭喜二位了!一张囍字总还需要的。”盛泉向两人抱拳祝贺,说着暗诵梵咒、绘出宿符,一张大红囍字赫然现于手中。

“盛公子!”社会动荡中,为免事端,金兰已改叫“泉哥”很久了,如今情绪过于激动,旧称呼又脱口而出。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老黄历了,以后秦家姑娘也和金兰一起叫我泉哥。你们忙,我先回去了。”说着,他一步三歇地踱出了宅院正房。

***金兰知道,以其如此虚弱的身体,要绘制哪怕一张宿符是多么不易。

自身体恢复,盛泉还从未用过梵咒和宿符,就算每次传授也只是点到为止、从不动用内力,这完全是拼尽全力给他送上的一份贺礼,只怕又要恢复好久了。***

“金兰哥,你好久没穿族人的服装了吧?这身嘛……也好看,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蝉音看着金兰,开始动手解随身带的包袱,“这是我给你做的,你……试试。”

“先不急呢,让我好好看看你。”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容貌,拉过蝉音的手、细细抚摸着,蝉音则羞涩地低下了头。

1951年9月2日,江苏,c市。

盛天本以为一别就是一辈子,没想到仅十余天的工夫,他们又见面了,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见到金兰和蝉音,得知他们的打算,盛天表示一定会照顾好盛泉,让他们放心。

***金兰夫妻二人安心地上路了。

金兰穿着蝉音给他做的衣服,丝毫不理会路人投来的奇怪目光。蝉音自小嘴硬心软,经此变故,他成了唯一的依靠。忽然转性的似水温柔让金兰有点招架不住,却无疑更喜欢她了。***

盛泉不好打扰盛天的生活,便在不远处买了一个小院独居。临行前,他变卖了盛家宅院,一人精吃俭用,足够余生的花销。虽然还未找到鸠霞,盛泉也没有娶亲的打算,或者说,只有鸠霞是他心中那个合意的女子。

盛天却不这么认为,他与卢芊开了小店,借口夫妻二人忙,便请卢芊的妹妹卢芬芳帮忙、每日两次给盛泉送饭,想着一来二去,或许会日久生情。可他错打了算盘,盛天每日都照例付些小钱,倒让想再近一步的芬芳有点师出无名的尴尬,经卢芊一再催促,他决定去探探底。

黄昏时分,盛天早早收了铺子,带上几个小菜去找盛泉。在他心里,老族长对他不薄,既应下这份托付,就一定要认真对待。

“公子!我带了些小菜,我们把酒叙旧如何?”称呼不是那么容易改的,时不时就会脱口而出。

“族长来了,快客厅坐,这边只有凉茶了,还是中午的。”盛泉很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自更替后,尤其是分家后,他更愿意喊他族长,以示内心的尊敬与支持。

“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就不兜圈子了。你和金兰夫妻投奔我的那天,卢家姑娘就对你有意,不然人家干嘛天天跑来给你送饭?她的情况可能我没说太多,你也没往那里想。”

“我怎么不明白?但我心里只有鸠霞。况且……”

“况且什么?”

“倘若她与族母同年,也才三十出头,恐怕和我会被人笑话的。”

“这我和她说过,即使你心里有人,她也愿意。”

“为什么?”

“她只说觉得和你有眼缘,公子听我的,感情不一定都像你和鸠霞一样天雷地火,日久也可以生情。退一万步说,现在我们还顾得过来,若明年后年可能就忙不过来了。有她在身边照顾你,知根知底,我们也放心。”

“那就依她吧,我没什么意见。”听到盛天的肺腑之言,他让步了。父母离世后,也只有他会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

“好,那我尽快择日帮你们办事。”盛天还是相信,日久可生情。

多年来,盛泉炽热的情感归属,卢芬芳心知肚明,却依旧一厢情愿地喜欢着,每每穿行于街巷都饱含爱意、依赖、期盼地挽着他。人非草木,盛泉虽偶有感动,更多的还是木然。

盛天家子女双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是小儿子略有眼疾。卢芬芳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想过继姐姐的小儿子盛意,日后为他治疗、助其成材。卢芊知道她的难处,也知道盛天不会拒绝,不久便办理了过继手续。

始终爱而不得,卢芬芳的心早已似一潭死水,盛意的到来又燃起了她对生活的向往。盛泉自觉心中对她有所亏欠,便也将心思放到了孩子身上,他想好好培养他,日后教他梵咒与宿符。行将崩溃的家庭好像突然间生出一股凝聚力,继而化为源源不断的动力,又把他们糅合到一起、变得更加紧密。

惊变

2011年8月2日,江苏,c市。

金兰继任族长后,族中长辈很少再试制土药,转修天竺梵咒与宿符,旧有的虫类毒蛇仅用作镇中防御。近年来,金兰与盛泉多有联络,此番收到盛泉求援,携木水火土四家长辈及后生同去助阵。

缠灯族人突然到访,让卢芬芳有些吃惊,招待之余不时从门外假意经过,相处多年,未曾想家中还有这样的亲戚。金兰与夫人蝉音同修梵咒与宿符,二人样貌与年轻时毫无二致,眉眼间的爱意依然浓得化不开,倒是盛泉多年为家中操劳,比分别时更显苍老。

“公……泉哥,这些年真苦了您。”金兰忍不住鼻子一酸。

“倒也没什么。”盛泉摆了摆手。

“嫂子不知道吗?”金兰看到被拦在门外的卢芬芳,“您是如何知道鸠霞下落的?”

“先不说她了。若寻常之事,我也就解决了,至多叫上族长,断不会劳烦各位。但这次非同寻常。”

“说什么劳烦,要扯上多年前的恩情,恐怕都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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