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十一章：红月与白月（2/2）

“是啊，藉由汇集‘知识’来构成的世界已经彻底瓦解了。早在几十年前，人工智能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的时候——不，也许在早得多的时候。这一结局就已经彻底注定了。最优质的资源与最优秀的人员以最先进的方式相结合，以此才能达成资源的最大化利用，这被称之为发展的乘法公式，然而这一铁的定律却被完全打破了。”马蒂亚.罗马诺看向窗外：“人类面对过去的自己所堆积而出的科技城堡越发的微不足道，完全让出了主动权。单是人类的自发行动本身，就已经成为了文明发展的阻碍。在超一流的设施和超一流的体系之下，一流的大师与九流的初学者所能展示出的差异越发薄弱。然而因为寡数一流研究者所结成的被称之为‘学阀’的利益集团，对发展所造成的影响却越发不可估量。这正是天平崩坏的伊始。”

“是啊，作为绝大多数政客和资本家，对于专业知识的理解显然是不如那些科学家和工程师。然而对于他们而言，被这些人利用知识所玩弄与欺骗，这是难以容忍的事情。与其被这些人吊着鼻子走，不如用自己所能信任的或许没那么有才能的人来替代他们。而科技的发展，正为这一切提供了可能性。大紧缩时代，看起来是军事政治经济的紧缩，但动力的来源，正是科技的发展。嘛，也许神相的出现也帮了点忙？”宋雪莲的影像并不稳定，声音也断断续续：“总之，民众自身的议价权近乎消失殆尽，所谓的‘黄金时代’所被歌颂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在超人智能的阴影下，人类才能不再关键，而信用值，或是关系才是唯一的度量。门阀，家室，人脉，这些近乎成为了大紧缩时代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这种变化，正是膨胀的生产力下，新的社会关系诞生的茧蛹。”

“呼呼，奥利弗那小鬼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越是增发印钞与进行资金鼓励，越是诱发经济危机；越是扶贫与发放补助，越是引来灾荒与战争’。虽然说的只是简单的经济学的解读，但是也许可以解释更多东西：在不具备支配一切的力量的情况下，即便是尝试做出解决措施，也不过就是将现有的小灾难延后，而汇聚成未来的大灾难而已。”马蒂亚.罗马诺呵呵一笑：“虽然不能完全苟同，但是起码在对于现状的问题上，我们态度一致。在这个社会完成变革的时候，一切不被未来世界所需要的事物——无论是人的生命，还是他们的梦想信念珍视与坚守，都将失去其价值，而且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拯救。”

“存活在世无数的人们，他们的存在与依靠，都是由过去的世界与时间所造就的，然而却又要被未来的世界与时间所否认，真是可悲啊。社会化抚养，这是各国都在尝试进行的改革，我当然不否认这是时代必然的潮流，也不会否认它在社会效率上的作用，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绝望的——他们在世界中所能找到的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位置，就是作为某个人的子女；他们能够在人生中完成的唯一的事业，就是抚养自己的子女长大成人。”宋雪莲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已经不再能够支撑那么多人去自我实现了，只要他们依然希望从他人那里获得价值与认可，他们的奋斗就毫无意义。足以填满整个房间的名著典籍，一生都无法阅尽的文献视频，历经历史筛选的电影动画，还有荟萃结晶的新锐良作。有这些存在，没有几个人能够吸引身旁的众人的目光哪怕只有几秒钟。这个世界，早就存在与本能与虚幻的交杂之中了啊。”

“你这是作为一个胜利者，在事业成就了之后进行的充斥余裕的无趣感伤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啊。”马蒂亚.罗马诺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倒是一副轻松的表情：“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静观其变？什么都不管了？”

“那种事情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可是不会有任何人预测到未来的，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啊。”宋雪莲笑了笑：“不过你的话，大概不会再做些什么了吧。对于你来说，想要完成的事业已经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要尽情享受新时代的新的乐趣了吧。”

“说的没错呢。”

马蒂亚.罗马诺呵呵一笑。就在这时，神相的链接也越发的薄弱，以至于不能维持，而宋雪莲的身影也消散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