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话 梦魇和他（5）（2/2）
久而久之，寒十便自觉地孤零零站在了队尾。同学们热身，她就在不远处，像个偷窥学生们的小偷一样一起做操。同学们解散活动，谈天说笑；她就一个人躲在厕所里，不让任何人找到。否则，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自己会被欺负的很惨。
所有人都欺负她，以至于她无法正常地站在队伍里，也不能正常地上课，下课。待在这个学校里的每一天，真的都是宛如魔鬼一样的日子。
想起来这些的寒十，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阴霾，心想着反正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便继续跟随着老师的口号热身。
热身完毕后，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在操场上跑三圈。第一排的同学点了点头，便开着小火车，带动全班同学跑了起来。但是站在队尾最远处的寒十并没有听清老师说的是“三圈”，还是“两圈”，她也不敢开口问老师，只好先跑了起来。
寒十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体育自然不是强项。现在正直夏季，天气炎热；很快，跑了两圈后，她的体力开始不支。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甚至流进了眼睛里。而大部分的同学现在已经完成了跑圈，已经开始解散活动。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但是她还不知道老师说的到底是两圈还是三圈。于是，她缓缓走向操场外的区域，打算鼓起勇气问一个平时没怎么欺负过她的同学，到底是三圈还是两圈。
“你好，”寒十捏着衣角，颤颤巍巍地问着一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女同学，“老师刚刚说的是跑两圈还是跑三圈呀？我没听清楚。”
女同学抬头看了看寒十，正准备张嘴回答，一道尖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丑女不要脸！！故意少跑一圈！！”一个身材矮小，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留着蘑菇头的女生指着寒十大声喊叫了起来。她的个子矮矮的，可是声音极尖，十分的刺耳。
寒十惊恐地看向那边，只见蘑菇头女生双手抱胸，身后还带着不少同学，一个个神色诡异，看上去好像是为了讨伐自己而来。
“丑女你要不要脸！！每次上体育课跑圈都偷工减料！！”蘑菇头女生继续用那刺耳的声音喊叫道，“凭什么大家都跑三圈就你跑两圈？！你长得肥长得丑你骄傲你自豪？！你这么肥，吃饭是不是要用脸盆呀！！看你那一身肥肉，真恶心！！我一脚踹死你这个死胖子！！”
说着，蘑菇头女生还伸出脚来踹了寒十几脚。她身后的同学们也连连附和道：“就是，就是！凭什么她比大家少跑啊！真不要脸！”
“我没有……！！”寒十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我刚刚正在问别人老师到底要求跑三圈还是跑两圈……！！我没听清楚啊！！我真的没听清楚啊！！”
“别狡辩！！少跑就是少跑！！”蘑菇头女生不但不依不饶，还带领身后的同学把寒十包围了起来。寒十感到不知所措，她看着这些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同学，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极度厌恶的表情。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嘴里也不停地咒骂着肮脏的词汇，有些人的唾沫甚至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死肥猪，都肥成这样了还不去减减肥！！难怪跑不动！！你为什么不先勒死你自己？！像你这么好吃懒做的人才应该去死，为国家除害！！”
“就你这样你也敢欺负同学？！人家可丽只是一个女孩子啊！！你真恶心！！”
“你不是说大家都欺负你吗？！那你怎么还没死？！你快去死吧，别污染了我们的学校！！我呸！！”
欺负同学……？勒死？可丽？这都是什么？寒十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耳朵也渐渐变得听不清那些辱骂。她想要推开包围着她的同学，离开这里，去寻找答案；但是立马就被推倒在地。同学们用力踩踏着她的身体，此刻，她的处境就像在那个梦境里一样。
“颜……颜！！”寒十拼命挣扎着，她是那么的无助，只能大哭着喊叫颜的名字，期盼着颜来救她。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偌大的操场上，寒十的哭喊声甚至无法从这头传达到那头；又怎样穿过这个学校，穿过街道，穿过小区……到达颜的耳朵里呢？
“喂，大伙！！听说丑女要分流了哦！！”蘑菇头女生把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喊道，“也就是说，这家伙只能去上职高啦！！听说那里面都是垃圾哟，嘿嘿…这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啦！！”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我赌丑女以后只能去扫大街！！到时候，我要成为时尚的白领，如果在街上遇到她扫地，我就一鞋子糊她脸上！！”蘑菇头女生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她的发言引起了周围同学的一阵哄笑，甚至有不少同学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寒十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地反驳道：“扫大街又怎么了？！每一份职业都值得被尊重，如果没有人扫大街，哪里来的干净的街道？！我未来就算真的去扫大街，也比你这种欺负人的垃圾高尚！！”
“笑死我了，就你？！”蘑菇头女生露出了丑恶的笑容，“像我这么有品格的人，如果我去扫大街，我会把落叶汇聚成图画，把整个街道都变成一片美景；而你呢？！好吃懒做，肥的流油！！你只能拿着扫帚当九齿钉耙挥舞，膈应到路人再被打得猪叫连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踩踏着寒十的学生们听了，被乐得大笑。而寒十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屈辱，她的身体颤抖着，连嘴唇都咬出了血。她多么想不顾一切的爬起来，冲上去将那个蘑菇头的女生打烂；但是她不敢惹事，她害怕如果惹出了事端，自己就要在这个魔鬼学校再多留几天。于是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直到下课铃响起……
体育课结束了。满身脚印的寒十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教室，她双眼无神，浑身脏兮兮的，就像一个乞丐。坐在自己位于垃圾桶旁边的位置上，居然有一丝可笑的和谐。
她静静用湿巾擦试着自己的衣服和身体，但是并不能擦干净。她叹了口气，想着晚上回去要好好洗个澡了。
“快看快看！！这就是我们班欺负同学的丑女！！”这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平时没少欺负过寒十的男同学带着大量隔壁班的同学闯进了教室。他们站在门口，对寒十做出夸张的表情，发出唏嘘的叫声，就宛如她是动物园里任人围观的猴子一般。
“你们干什么？！！”寒十已经忍无可忍，她走上前去对那些学生大吼道。
“干什么？丑女，你知不知道，你红啦！！”男同学露出了丑陋的笑容，他得意洋洋地掏出私自带进学校里的手机，炫耀似的向寒十展示。接着，他点开了校园论坛，只见首页最热门的内容是一段视频。
寒十凑近一看，发现这段视频竟然是自己的身影。然而，这并不是完整的视频，而是被掐头去尾的剪辑片段。视频中，失去理智的寒十宛如一个疯狂的魔鬼，用跳绳紧紧勒住了可丽的脖子。而可怜的可丽则拼命挣扎着，满脸惊恐，仿佛置身于绝望的深渊。同时，周围还充斥着学生们惊恐的尖叫声和惊呼声，让整个场景变得如同地狱一般恐怖。
“嘻嘻，丑女，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说你的吧！！”男同学笑嘻嘻地说道，并点击打开了视频的评论区。寒十定睛看去，只见里面全都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对她的负面评价和辱骂。这些言语之恶毒，让人不禁感到心寒。
“这种人，她爹当年就应该让她死墙上！！没想到我们学校有如此恶劣的校园暴力事件，建议上报领导，绝不能姑息！！”
“好恶心……视频里那个女孩子没事吧？我好心疼她，什么都没做错就要受到这样的伤害……请问她是哪个班的？我想去看望她一下，顺带建议开盒这个恶心的施暴者！正义的制裁应该得到支持！！”
“长得丑就算了，心灵还这么扭曲！！我看她就是嫉妒人家漂亮才会下毒手的吧！！各位千万不要放过她，如果她死了我会很开心的！！”
“她是八年级10班的！！名字叫我妻寒十，她根本不要脸，天天校园暴力别人！！给同学起难听的外号，带头拉拢小团体排挤同学；往同学的座位底下丢垃圾，把同学的书包从窗户丢下去，我的好朋友被她欺负得都哭了！！”
“对对对！！我是受害者的朋友，她叫可丽！可丽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对谁态度都软乎乎的，声音也可爱；但是视频里的这个人经常看她好欺负，就欺负她！”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被欺负的不是这种人！！这种校园暴力的鼻祖，在幸福的家庭里养尊处优惯出来的恶魔，被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的人渣，就应该千刀万剐！！”
“希望全世界的灾难都落在这种人身上。让这种烂人免费给大家挡灾，不要再有无辜的人受害了。”
看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评论，甚至有人颠倒黑白，将她经历的暴行说成是她做的事情；寒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待她，明明他们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
她也只是个14岁的孩子，她无法承受住这种舆论的压力。寒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声，她的思维几乎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