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妈妈的衣服真多,每一件都让我想起了从前,你还记得吗,每年小镇举行舞会她总以最简单的着装吸引着全镇男人的眼球。”苏珊望着我,就像在寻找一个答案。
“她跳舞的样子轻松明快,那时候她和老爸就是天生一对,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起舞,然后舞池zhōng yāng其他的舞者就都会渐渐止步。”我接过苏珊的回忆,淡淡叙述着。
“是的,老爸那时候很帅,他从来都不打蝴蝶结,妈妈最爱他微微敞开衬衫领口的样子。”
“妈妈的舞姿很优雅,很迷人,每次舞曲结束人们总会过个几秒钟才能回过神来。”
“对,掌声有些迟但是热烈不息。”
“她从来不穿同样的礼服出席不同时候的舞会,她总能惊艳全场,我是说——她真的不需要刻意夺取聚焦点。”
“我就说,她一个人就能开出一院子的花儿来,她的善良都那么没有瑕疵……我却和她歇斯底里地吵过架,而且是很多次,妈妈不让我穿高年级的女生穿的那种丝袜去参加派对,我说这有什么,你就是个老顽固。”苏珊说着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定伤心极了!”
“她哭了,然后那晚我穿着那该死的丝袜去了派对,我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那晚爸爸和你还在回家的路上,你知道吗,我居然任她一个人在家无助地哭泣,我怎么可以……”
我把纸巾盒递到苏珊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伤心落泪的样子,我发誓,这是第一次!
“迪克兰……”
我从沉思中抬起头望着苏珊,她脸上的妆混着泪水像一片涂鸦。
“我好想再看爸爸和妈妈跳舞的样子。”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一把匕首深深刺入我的心脏,我的脑袋感觉被重重击打了一拳。
我只能任凭苏珊陷入无休止的哭泣,沉默是此刻我觉得最好的安慰。不得不脆弱地承认,在“父母”这个词面前,我们永远处于“经不起磨难的孩子”这个定义上。
母亲的遗体被安葬在德克萨斯州的一处海军公墓,她在一次抢救伤员的过程中为一个吓掉了魂的士兵挡住两颗子弹。据说,那个士兵和我同龄。
她的墓志铭上镌刻着:人们不会忘记这里安息着一位母亲,一位为祖国战斗过的母亲。
仪仗队的列兵们鸣枪为她送行,她的微笑在墓碑上异常耀眼。送葬的人群表情悲戚地在秋风中为她献上最后的祝福,然后相互告慰着各自离开。我把一枝郁金香放在母亲的墓前,那是父亲的心愿。他,是那么爱她,最后所有的爱都被一层泥土绝情地隔开。从此,一个男人开始了他思想中最痛苦的追溯。
“由灰化作灰,由尘化为尘”。
整个葬礼像一声低沉而凝重的晚钟,它告诉我——母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