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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外之地 无法避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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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倾雪完全心不在焉,思想早已魂飞天外,根本没听到千帆和表姐她们说了些啥,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两位表姐往她碗里夹菜,她就吃上几口菜,一时无人夹菜,她便只吃白饭,活像一个扯线木偶。用罢晚膳之后,她站起身向众人告了辞,便径直走进自己的寝室,坐在几案前,呆呆愣愣地,忽然之间,眼泪就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为何昨晚世外桃源里的神仙哥哥,今日摇身一变却成了我的表姐夫?昨晚他明明那样温柔可亲,把我比作桃花精灵;今日却偏偏这般清冷孤傲,将我当成一缕空气?倾雪想不明白,她用手支着下巴轻靠在几案上,眼中的泪水好似那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难道这一切竟是海市蜃楼般的梦幻泡影么?”自言自语的倾雪不禁悲从中来,久久无法释怀。

接下来的时日里,倾雪倒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变得安静沉稳了许多。她日日陪着心蓝散步解闷,问一些关于待产的事项,诸如稳婆是否妥当,乳母有无找好之类。并说生产那日,自己定会从头到尾陪着她,要让小外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这个表姨。这日午间,孕中困乏的心蓝正在小憩,倾雪则呆在自己的秀苑之中,手捧一本诗词集随意地翻看着,蓦地她被其中一首诗吸引了注意,不觉心中一怔,抽出在自己手边的梅花笺便眷写起来,只见她写道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萍,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写罢,她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兀自出神。这时,她听到紫梦在外面唤她,便忙将笔撂下跑了出去……等她再次回到房中,坐在几案前喝了一盏茶,目光落在刚才那张梅花笺上之时,忽然发现在她原来的字迹下方,被谁又添了几行新字,那字迹的笔锋显得十分遒劲有力,写道是: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倾雪吟罢不禁暗自思量:这该不会是他的字迹吧,他写这几句诗究竟用意何在,难道是在借机向我表明心迹么……这么看来,他的心跟我的心竟是一样的,一如初见,彼此钟情。想到此处,倾雪不由自主的将梅花笺放在胸前,眼中分明满含热泪,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当真是雨过天晴,喜极而泣。

不觉间,大半个月便过去了,心蓝亦终于有了即将临盆的迹象。这一日的凌晨时分,她的羊水破了,并且开始了一波强过一波的阵痛。早些时就已在此住下的两位稳婆,及时赶到产房,忙忙地吩咐下人们烧好热水备用。倾雪和紫梦都想要留在产房内陪同,可两位稳婆说什么也不同意,口口声声道:“产房血腥不吉利,您二位都是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可万万使不得呀。”倾雪想让她们通融通融,和紫梦两人继续苦苦哀求着,却被她们不由分说地给推到了门外。四月初的凌晨,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倾雪只觉分外烦闷,独自走到不远处的兰心亭坐了下来,感受到习习凉风,才平复了些心绪,不禁双手合十轻声祈祷:“但请佛祖保佑心蓝表姐,定要母子平安,顺利度过这关。”只是,耳边依旧不时传来心蓝那痛苦低沉的呻吟声,不知为何,倾雪听着觉得后背没来由地发冷,忍不住身子一阵哆嗦。“一定会的。”从外面走进亭内的千帆,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浅青色披风替倾雪披上。背对着他的倾雪先是一怔,接着便稳定心神,双手拽紧了肩上的披风,回过头去淡淡的道了句:“谢过表姐夫。”“倾雪,你近来好么?”还是这副充满磁性令人又爱又恨的嗓音。“二爷是希望我好亦或是不好呢?”这般犀利的语气把她自己都给惊到了。

幸好千帆并不在意,只是脉脉地看着她说道:“倾雪,你这是在怨我么,其实这阵子,我常去十里桃林流连,期盼能再遇到你,不想却无缘得见。”“我们隔三差五的也会陪心蓝表姐去那儿赏花,却并未见到你的身影”,倾雪眺望着前方,神色郁郁地说道,“不过即便遇到了又怎样,你我要以何种身份相处?所谓是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鱼郎来问津。”千帆走近一步款款地凝视着她说道:“倾雪,我想走进你的心里,可以么?”“那日将我视作一缕空气,如今说想走进我心里,我不明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倾雪有些哀怨地轻声说道。

“真正考验一个人修为的,并非流露真情,而是懂得克制。我何尝不想,与你旁若无人般地互诉衷肠;但我更清楚,珍重你的名节才是君子所为。因此我只能在你的梅花笺上悄悄留下诗句,借机表明对你的相思之苦。”千帆一脸诚挚地说道。他恳切的言辞与炽热的眼神,不禁令倾雪心中有所触动,便放柔了声调说道:“可是……你我不能伤害心蓝表姐。”“以她对你的疼爱,必定不会介意你与她共事一夫;姐妹俩互相照应,难道不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么。”千帆不假思索地说道。此言一出,倾雪顿时羞红了脸,娇嗔地说道:“休要自作多情,谁说...…”她话还未说完,耳边便猛然传来心蓝无比凄厉的尖叫声,瞬间撕破了寂静的夜空,将两人吓得心突突直跳。

倾雪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产房,一边不住的向内张望,一边焦急万分地问道:“表姐,你怎么样了,心蓝表姐?”同样焦急万分的紫梦,则上前搂着她的胳膊寻求力量,在留意到倾雪身上披着的浅青色披风时,她先是觉得这披风十分眼熟,接着心中又一下子怅然若失。终于,产房的门从里面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只见一位怀抱婴儿的稳婆,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对着千帆颤声说道:”二爷,小、小千金她……一出生就没气儿了。”“你说什么?”千帆颤抖着手打开襁褓的一角,只见那女婴脸色青紫,口唇紧闭,千帆伸出手在她鼻下一探,已然没有鼻息了,他脚下一个咧咀,差点摔倒,好在站立一旁的紫梦及时扶住了他。“姐夫……”她同情地看着他,想要开口解劝,却未语泪先流。“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不是言之凿凿声称自己经验丰富,十拿九稳的么,现如今又作何解释?”倾雪冷着脸质问道。产房内另外一位稳婆听见这话,忙不迭地跑了出来,在千帆面前跪下磕头道:“二爷,实在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可都尽力了呀,是小千金她自己没福啊。”

“孩子,我的孩子呢?”房内传出心蓝凄楚的叫喊声,倾雪听见便也无心继续问责,与紫梦一道火急火燎地冲进房去。心蓝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湿哒哒的辨不清是泪是汗,眼神涣散,容颜憔悴,分明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倾雪和紫梦见状不禁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擦汗的擦汗,安抚的安抚。此时,心蓝抓着倾雪的手,盯着她急切地问道:“我的孩子呢,快抱过来给我瞧瞧。”倾雪与紫梦听了,只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怎么了,我的孩子究竟在哪?”心蓝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紫梦忙上前扶住了她劝道:“姐姐,你莫要着急,千万顾惜自己的身子啊。”“发生何事了,你们两个究竟谁能告诉我?”心蓝看了看紫梦又看了看倾雪,只见二人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便已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千帆走了进来,他心里也是五内俱焚,此刻却只得强装镇定,在心蓝的床头坐下后,抚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心蓝,你一定要冷静听我说,我们的女儿,她跟我们无缘,已经……去往极乐世界了。”“胡说,二爷你一定是在骗我,我刚才明明还听见她的哭声,怎么一转眼功夫就……这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嚷道。“你不要想那么多”,千帆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先把身子养好,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可这些话心蓝如何听得进去,只见她先是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然后突然就整个人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等到心蓝醒转过来之际,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而那位正室夫人水寒霜也终于贵脚临贱地,来到了兰絮阁看望心蓝,毕竟她再不出现就太说不过去了。此时,她见心蓝醒了,赶紧故作关心地说道:“妹妹,你总算醒过来了,可把姐姐我担心坏了,你千万要想开些,你还这般年轻,日后有的是生孩子的机会,把身子养好才是头等要事,知道么。”心蓝摇着头极度不甘心地说道:“我不相信我的女儿就这么没了,让我看看她,让我看一眼。”她边说边挣扎着想要起身,水寒霜忙用双手将她按住,半是劝慰半是指责地说道:“这是事实,你得接受,再说你如此胡搅蛮缠,岂不是让千帆心里更不好受。”水寒霜边说边看向他夫君,千帆站在一旁紧抿着嘴唇并不搭话。倾雪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看着水寒霜冷冷地说道:“这怎么能叫做胡搅蛮缠呢,未曾为人母的你,又如何知道,当一个母亲失去自己孩子的时候,会有多么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恨不能以命换命,只求她能活过来!”“唉~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啊,怎么这般毫无教养,口无遮拦!”水寒霜怒视着倾雪厉声质问道。“她不是野丫头,她是我表妹,倾雪说的对,你从未当过母亲,因此必定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心蓝自然是极力袒护着倾雪。“此言差矣,我虽未曾生养,可我好歹也是那孩子的嫡母,得知她不幸夭折,我何尝不是引以为憾,痛心疾首啊。”水寒霜一脸哀戚地说道。可是倾雪却注意到她的衣着依旧华丽,妆容依旧精致,连悲伤都是恰到好处,不会少一分更不会多一分。因此倾雪并不相信她的话,不依不饶地说道:“既如此,你就更应该体谅表姐的心情,答应她的请求才是!否则不就只能证明,你是在惺惺作态么?”倾雪的据理力争让心蓝颇感欣慰,她再看向紫梦,却见她在房内四处拾掇,也不知究竟在拾掇些啥。其实紫梦只是在借机偷偷瞧着千帆,觉得就像这般默默地凝望着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知道什么呀你,那孩子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我要如何给她看,掘地三尺再将尸首挖出来么?”水寒霜瞪着倾雪大声说道。“几时的事?我竟毫不知情,为何自作主张?”千帆诧异地问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这不是怕你和妹妹见了之后会大受打击么,尤其是妹妹她产后身子虚弱,哪里还能经受得住这些。”她替自己辩解道。闻听此言,千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柔声劝心蓝道:“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啊。”“不,这十有八九是她想掩人耳目”,心蓝越想越觉此事蹊跷,不由猛地坐起身手指着水寒霜说道,“一定是你!水寒霜,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你的心怎么这样狠毒!”在场众人被她振聋发聩的言辞给惊到了,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里。好在水寒霜的反应还算快,只见她慌忙站起身,连着往后倒退了几步,尖着嗓子叫道:“华心蓝,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明明是你自己无德无能,使孩子不得见天日,居然还想平白无故地委过于人!”“缺德的人是你!必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害得我女儿枉死!水寒霜,你若是心不虚,就拿你母家的兴衰荣辱来发誓啊!”心蓝悲愤不已地说道。众人听她说得言之凿凿,不免都满腹狐疑地看向了水寒霜。

水寒霜则在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之下,感受到了一股巨大且无形的压力,不禁恼羞成怒地向心蓝大声喝道:“发誓有用的话,还需审断作甚!我奉劝你,说话要有证据,否则便是诬陷。”这时,千帆握着心蓝的手缓缓说道:“心蓝,你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这般精神恍惚,以致胡思乱想,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养,其余之事暂且放下不提……”心蓝打断他不甘心地问道:“我并未胡思乱想,二爷,我就问你,你究竟是信她还是信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须讲证据,我,只信证据。”此言一出,不禁让心蓝如坠冰窖,她看着千帆心灰意冷地问道:“也就是说,如若找不到证据,你就会让我们的女儿白白枉死了么?”千帆一脸肃穆地说道:“怎会枉死,你大可以放心,我自会去查探,但有一点,在我尚未查探清楚之前,不希望有人再无的放矢。”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水寒霜忙不迭地紧跟在他身后,临出门之前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心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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