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学生王越（2/2）

在这个处处谨言慎行，人人明哲保身的极权社会里，张军也算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了，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患得患失的生意人，是难以了解这种侠客的心态的。李元凤自然是侠客，那么张行呢？一个不满于社会的黑暗，又不肯与之妥协和苟同，宁愿逃避到深山里去的人，本就是侠客的盟友和预备队。

张行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修行。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真正喜欢的，不过是zì yóu与平等而已。

勇敢不等于鲁莽。《道德经》说：“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

一家四口按照张军的意见，远远地看到山坡上的士兵之后，就立刻找了块巨石，躲在背后。缑氏山是一座海拔仅三百米出头的光秃秃的石山，难以藏人。学生们大多去了讲经院，山道上空荡荡的，也无法借助于别人的掩护。四人没有办法，只能远远地望着。

只见卢植堵在山道上，与一名应该是头领的人正在交涉着什么。士兵们安静地站在那名头领下面的山道上，全没有当rì朱雀门惨案时的嚣张和跋扈。

李元凤看出了张行的迷惑，在张行耳边悄声解释道：“据刘备所说，当rì朱雀门外死了几十个学生，大多是世家豪族的子弟，甚至还有一个刘家皇族的。侥幸没有死的，几乎是人人带伤，重伤的也有数百人。皇上扛不住压力，将周靖等五营将领全都解职了。在追杀张俭的路上，又被我师父和一些地方上的家族杀了许多人，所以再不敢那么嚣张了。”

张行想起妈妈当rì的经历，问道：“那尹端和董卓呢？还有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将军呢？”

李元凤道：“张奂将军被王甫和曹节诬告，将张俭被劫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如今张奂将军已经罢职还乡，尹端和董卓的去向就不清楚了。至于王甫，依然是有功无过，反倒是升官了。”

张行有点疑惑地道：“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五营的将领难道就只是解职了事了吗？”

李元凤道：“这个我是不懂的。听刘备说，卢植先生也是赞同这么做的，因为那些人才是忠于皇室的。”

张行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皇帝是主人，宦官是奴才，五营是忠犬，世家豪族听话的就是奴才或忠犬，不听话的就是敌人。咬死几个不听话的，了不得赔你点钱，再象征xìng地对狗骂几句，打两下就行了。想要我杀狗，等你有本事翻天的时候再说罢。

想到卢植对待此事的态度，刚刚获得的一点好感，似乎全都消散了。说到底，儒家其实是以皇室的忠犬和奴才而自居的。和五营不同的地方在于，五营是以武力镇压反对者，而儒家则是以道德愚弄反对者。是的，后者会从道德出发，挽救许多人。但是，它掩饰了皇权的暴力本质，模糊了是非，颠倒了善恶，所以，对皇室的维护也更强，流毒也更深。这就是“以德治国”的真相。

不再理会此事，张行功聚双耳，凝神倾听。

“卢先生，您受皇上的敬重，卑职不敢冲撞，可是，若先生一直阻拦，误了皇上交待的事情，恐怕先生进京之时，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待啊。”

卢植道：“汪校尉，你这是拿皇上来压我吗？”

汪勇的肺都快要气炸了。礼节十足地登门拜访，忍气吞声地软语哀求，这老先生却寸步不让，毫无转圜的余地。若不是顾忌卢植在朝野之中的声望，以及皇上对他的敬重，早就将他一刀劈了。

“卢先生，”尽管汪勇拼命地压制住火气，但是语气已经严厉了许多，“皇上的口谕在身，卑职不能再耽搁了，请先生让开！”

卢植固执地道：“老夫还是那句话，除非见到皇上的亲笔，否则老夫是绝不会让道的。谁知道是不是那张让等人又在假传圣旨，狐假虎威，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干过多次了。”

汪勇终于忍无可忍，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事情紧急，皇上来不及拟旨，就直接叫小黄门给羽林军传令了。”

见卢植依旧不让，汪勇右手一挥，横眉道：“将卢先生驾到一边去，小心点，别伤了卢先生。”

几个亲兵走上前去，尚未到手，一人厉声喝道：“谁敢动我老师？”众人看去，却是一直站在卢植身后的王越。

只见王越双拳紧握，摆开架势，挡在了卢植的面前。年轻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几个亲兵哪将他放在眼里，伸手就要将他推开。

卢植还没有来不及制止。没曾想到，王越拳脚展开，几个亲兵却不堪一击，眨眼间，就全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