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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莉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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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紧张地在屋角竖起了耳朵,用一种近似于凛冽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场景,他看见莉莉歪了一下头,憨憨地、莫名其妙地看着猎人。细细的尾巴在宝蓝色的夜幕里像根芦苇那样妩媚地晃动。

“莉莉,勇敢一点。”猎人拍拍她的身体,“走,走吧。”莉莉很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刚刚退到门外的时候,小屋的门就猝不及防地关上了。

那是莉莉第一次在夜晚的原野上细细地凝视自己的家。很深很深,就像个巨大的湖泊那么静谧的夜晚里他们小屋的灯光就像是一颗从天上掉下来的流星,照亮了这个屋子木头的、敦厚的轮廓。夜风四起,莉莉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被拿去塞子的玻璃瓶。夜静静地、自由地灌注了进来,凉爽得很。那一瞬间莉莉心里几乎是感动的,她从没这样看一眼她平日司空见惯的家。她慢慢地走了几步,回一下头,走到一棵桦树下面的时候她停下了,因为再往前走的话,小屋窗子里的灯光就会看不见的。莉莉卧在了这棵桦树下面,她不知道她缓慢地卧下去的姿势就像一个优雅的女王,她只是非常肯定地想:只要过上一会儿,猎人就会给她开门的。夜空很远,很高,狼又在远处开始嚎。莉莉模糊地明白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回忆一样跟这片原野自然而然地融为了一体。没有房子的阻隔,没有灯光造成的温馨的假象。这样其实也挺好,她愉快地望着自己呼出的一团清爽的白霜,然后想,真冷呀,所以猎人一定马上就要给她开门了。

这个时候巴特羞耻地卧在窗子旁边,为自己一个人享受着炉火而脸红。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照亮了莉莉面前的土地。在月光中莉莉倔强地抱紧了自己。一只乌鸦从月亮上飞了过去,凄清地叫着。

门终于开了。漆黑的夜突然睁开了一只橙红色的温暖的眼睛。莉莉快乐地朝着熟悉的方向飞奔而去,四肢被冻得有点僵了,不过没关系,莉莉已经闻见熟悉的气息了。猎人站在她的面前,忧伤地摇了摇头。

“莉莉。”他说,“你不懂我的意思吗?你等在这儿是没有用的。从现在起这里不是你的家了。我让你走,你得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你明白吗?”

莉莉恼怒了。因为猎人居然在她马上就要接近温暖的炉火的时候拦住了她的路。你太过分了吧。莉莉瞪着猎人,眼神愤怒得像是冰蓝色的火焰。

猎人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拎起铺在火炉边的毛皮。那是莉莉跟巴特睡了好几年的床。那上面散发着让莉莉最喜欢最安心的气息。猎人非常猛烈地在莉莉的鼻子前面抖动着它。很多受了惊吓的灰尘于是在周围的灯光里欢喜地舞蹈。

“莉莉,看看这个。”猎人直视着莉莉的眼睛,“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是你妈妈?记得吗?它是你妈妈。现在我告诉你,你妈妈是被我打死的。这张皮是村里祭祀完了以后才剥下来的。我不是你的亲人,我本来应该是你的仇人。莉莉,你懂了吗?”

你胡说。莉莉扑了上去。她只是想赶开这块该死的毯子而已。她听见巴特在屋角的一声短促暴烈的惊呼。短暂的寂静,然后她看见了血。

“巴特,你安静点,没事。”猎人平静地说,一边从已经被抓破的衣袖上撕下来一条。熟练地扎在自己染红的手臂上。屋子里只剩下莉莉和猎人重重的喘息的声音。血微妙的气息让莉莉莫名其妙地眩晕。那是一种熟悉的,跟征服相关的气味。莉莉不知道原来猎人也是会流血的。

“很好。”他把他受伤的手臂伸到莉莉跟前,“其实你我的关系本来应该如此。无论如何,你是一只狮子。下次见面的时候,那应该是在原野上,或者是山里吧,别忘了你要像刚才那样对待我,莉莉。”

莉莉转过了身。苍茫的夜色给了她一个寒冷的、柔情似水的拥抱。她想:已经是冬天了。

她终于还是在那棵桦树下面停下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像刚才那样卧下去。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等待。她知道那扇门是真的不会再为她而开。那么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失去了什么东西,还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她的眼睛突然间像星星那样闪了一下。因为那种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很恐怖。

然后她看见,阿朗来了。

阿朗就像是从月光里游出来的一样。无声无息,温柔而蛮横地踩倒了原野上蒙了一层霜冻的小草。阿朗静静地说:“莉莉,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天晚上,莉莉成了阿朗的新娘。她不知道当她懵懵懂懂地跟着阿朗朝山的方向行走的时候,猎人就站在小屋的窗前,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猎人微笑了:“巴特,我说过,莉莉是个了不得的姑娘,你看怎么样,漂亮的女儿永远是不愁嫁不出去的。”巴特懂事地卧在墙角,他知道背对着他的猎人的表情此刻很落寞。

莉莉从来没有试过在满天的星斗下面睡觉。阿朗卧在她的旁边,挡住了风。阿朗说:“你慢慢就会习惯。我每天晚上都会卧在能给你挡风的那一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莉莉顺从地把她的小脑袋贴在阿朗的肚皮上,温热的。她听见阿朗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你呢?”莉莉有点不好意思,“你就不冷吗?”莉莉只有在面对猎人跟巴特的时候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所有的关怀,相反,如果这关怀来自其他人,她就会觉得不安,觉得受之有愧。其实正是因为她拥有过太多的宠爱,所以她才会对分外给予宠爱的人格外敏感。“莉莉。”阿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今天起,你就把我当成猎人和那只笨狗吧。”阿朗笑笑,“因为现在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巴特不笨。”莉莉不同意地说,突然觉得心里有一阵很紧的疼痛。因为她想起她慢慢地迎着辽阔寒冷的夜色从小木屋里走出去的情形。她转过脸,睁大眼睛看着满天的繁星,她不愿意想下去了,她说:“阿朗,你知道为什么月亮很好的时候就看不见星星,星星很多的时候就看不见月亮吗?”阿朗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月亮碎了的时候就变成满天的星星了,你说对不对呀。”莉莉认真地看着阿朗。阿朗温柔地微笑了:“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莉莉,我们睡吧。”阿朗微笑的时候跟猎人很像,很温暖,可是有股很冷静的,跟权威有关的寒意不动声色地藏在这微笑后面。不要再想猎人了,莉莉对自己说。她知道也许她跟猎人再也无法相逢。不要再想,不要再想了吧。那种滋味真是恐怖,那不是莉莉熟悉的任何一种滋味呀。

大多数动物都比人要擅长遗忘,那是为了生存。忘掉曾经的危险、饥饿、恐惧,还有伤害。然后,心安理得地跟岁月艰辛地相处下去。在这个生生不息的自然里,有那么一瞬间,发现了某种神谕般的宇宙的真相。因为没有语言跟记忆,也就淡忘了。并没有觉得自己发现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可是莉莉毕竟有些不同。她有比别的动物更深,以及色彩更鲜明的回忆。往昔的岁月,人类的语言,等等,总是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跳出来折磨她,让她领受那种煎熬的滋味。莉莉咬紧牙忍耐着,对这种折磨守口如瓶。把莉莉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妇人的,其实并不是阿朗,而是这种没有尽头的忍耐。

有些事情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说。有些事情永远是只有自己知道就足够了。可惜阿朗就不明白这个。他是那么喜欢倾诉。好像对他来说,再大的苦难都是可以拿出来跟人讲的。莉莉卧在他的身边,充满怜爱地看着他的脸。这是我的男人。莉莉微笑着对自己说。他是我的,这个跟我水乳交融,跟我骨血相连,跟我有肌肤之亲的男人。

阿朗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忆着过去。阿朗是狮群里的王子,准确地说是曾经是。当阿朗的父亲老去的时候,年轻力壮的狮子便起来推翻他。经过整日的搏斗跟厮杀,年轻的狮子终于咬断了他的喉管。“他已经体无完肤。”阿朗忧伤地说,“我不知道他怎么可以撑那么久的。”新的王产生了,整个狮群里的成年公狮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一起杀掉死去的旧王的全家。可是阿朗逃了出来,从此开始了他流亡的日子。

“莉莉。”阿朗热切地看着她的脸,“答应我,给我生孩子。我们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他们。我得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莉莉,你生来就是要做我的王后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一件事,世界上既然有一个像我一样的阿朗,就一定会有一个像你一样的莉莉来跟我遇上。不对吗?”莉莉宽容地看着他,心里暗暗地叹气:“你呀。”

莉莉对所有与征服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兴趣。杀戮从来都不是也不该是一样用来见证荣耀的东西。杀戮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仅此而已。就算你是狮子,是一只会被很多动物害怕的狮子,也是如此。但是莉莉从来就不会对阿朗说这些。她只是静静地、美丽地微笑着,看着正在梦想的阿朗。阿朗说:“莉莉,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君王。”莉莉回答:“是。当然。”阿朗说:“莉莉,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要报仇,不是。我为王位而生。”莉莉说:“是。我知道。”阿朗说:“莉莉,我总是会梦见他,那个咬断我爸爸的脖子的家伙。他有一点特别,他颈子上有一圈毛是黑色的。像是凝固了的血。我想象过很多次,很多次。我就是要对着那圈黑色咬下去,让新鲜的血流出来,覆盖它。莉莉。”莉莉回答:“没错的。你应该这样。”阿朗的声音缓慢了下去,似乎是困了,他低声说:“莉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你很像我妈妈。我这么觉得。其实我已经不再记得我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在阿朗平缓的、沉睡的呼吸声中,往事就这样涌了上来。像鲜红的,翻腾的血液那样涌了上来。猎人说:“莉莉,你的妈妈是我打死的。明白吗?我不是你的亲人,我原本该是你的仇人。你明白吗?”莉莉其实不明白。莉莉从来就没有仇恨过。莉莉懂得那些蕴含于赤裸裸的厮杀中的寒冷的,没有道理可讲的规则,可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仇恨过谁。然后莉莉问自己:阿朗知道什么叫仇恨吗?好像是不知道的。其实他只是想征服跟战胜,并不具体地针对什么人。远方的天空被火光映红了,莉莉听见了号角跟音乐的声音。那是祭祀,是村子里的祭祀。莉莉的心脏狂跳了起来,她怯生生地推醒了阿朗:“阿朗,我们去看祭祀,好不好?”她被自己言语间那种颤抖的渴望吓了一大跳。她没有追问自己那到底是为什么。

当莉莉轻车熟路地带着阿朗来到岩石上边的时候,阿朗很不满地嘟哝着:“莉莉,你为什么总是对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巨大的岩石脚下的篝火映红了阿朗俊美的脸庞。莉莉充满歉意地望着他,阿朗终于叹了口气,不再抱怨了。村子里的祭祀仪式就在他们脚下,一览无余。莉莉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热地盯着那个往日的最最熟悉的位置。曾经,她和巴特就坐在那里,人们给他们俩带上沉重又绚烂的花环。人们热闹地说:“瞧瞧这兄妹俩,多神气啊。”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莉莉静静地待在峭壁后面,她知道那已经不再是她的生活。

可是猎人不在人群里,巴特也不在。在这个最盛大的节日里,英雄居然不在场。莉莉知道,有事情发生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情。莉莉表情淡漠地把这个事实吞下去,咽下去,就像她第一次吞下那些滴着血的生肉一样。就像这个事实也在散发着原始的腥气。也许他没有死,不应该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也许他只是受伤了。也许他只不过是带着巴特去镇上了。这个时候鼓乐的声音更加地热烈了,人们围着篝火跳起了舞。阿朗兴奋地抖了抖他的鬃毛,强烈的鼓点让他振奋,因为那和心跳的声音类似。今年的舞蹈跟往年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居住在原野上的人们把祭祀的舞蹈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舞蹈一定是每年都要换新的,要花很大的精力去排练。那个时候,很久很久以前,这都是猎人告诉莉莉的,原野上的人们都向往着盆地里的生活。因为盆地里的人们安居乐业,盆地里总是风调雨顺的,日子过得一点不像原野上这么辛苦。可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人们来说,盆地太遥远了。原野上的孩子们都知道,对于盆地里的人来说,丰收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只有当孩子们长大后,体会过劳作的艰辛,才知道随随便便的丰收是一样多么贵重的梦想。于是他们再无限神往地对他们自己的孩子说:“盆地里的人们只要把种子一撒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庄稼就像野草一样疯长,管都管不住。”有关盆地的向往就这么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偶尔,当有人真的有机会去盆地看看的时候,他们就跟盆地的人们买来一个舞蹈。舞蹈是买的,因为要用山里的野味交换,才可以跟盆地的人们学习这些舞。在祭祀的仪式上,他们会向所有居住在原野上的人们跳买来的、贵重的、盆地人的舞。于是所有受苦的人们,有了一个机会。在这短暂的舞蹈的瞬间里,以为自己变成了盆地人,变成了不必为生存担心的盆地人。只要有这么一点点念想,他们就可以任劳任怨地活下去了,哪怕丰收就像是悬挂在原野边缘上的夕阳,看上去唾手可得,可是你永远都够不到。

鼓点越来越快了,祭祀中最重要的节目来临了。人们要把他们的英雄,也就是猎人,抬起来,抬得高高的。以往,这个时候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让莉莉跟巴特的心里激起一阵狂喜的惶恐。因为明明知道这个场景是再快乐也没有的,可是莉莉就是能从这极致的欢乐跟放纵里嗅出一点毋庸置疑的杀气。此刻,欢呼声又在脚下响起来,像潮水一样,迷醉地冲刷着阿朗的眼睛。

英雄被人们抬起来了。但是这个英雄不是猎人。或者说,是一个新的猎人。他的头上跟脖颈上挂着跟往年的猎人一模一样的装饰。但是他不是猎人,不是莉莉认识的猎人。不用再怀疑了,莉莉的猎人已经死了。莉莉对自己凄然地微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接受这件事情的,就像她终究接受了猎人的抛弃,就像她终究接受了阿朗。可是有一件事让莉莉害怕,她发现,虽然猎人已经换了,虽然英雄已经换了,可是人们还是爆发着一模一样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难道说,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谁是那个被抬起来的英雄,只在乎这个可以欢呼的机会吗?莉莉记得猎人是用一种什么样的语气对自己说:“乖女孩,我是他们的英雄。”他们骗你。莉莉在心里说。你一定是为了给祭祀的盛典打一头猛兽才送命的。为了你身为英雄的荣耀。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不是。他们把这荣耀准备好了,可以随时给任何人。只不过你刚巧赶上。你怎么那么傻?

直到此刻莉莉才明白,猎人是她的初恋,是她此生第一个情人。但是当她看清这个的时候,她做别人的新娘已经很久了。

她宁静地转过脸,对阿朗说:“我们走吧。”阿朗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为什么?刚刚才开始好看,你不要煞风景。”

“走吧。阿朗。”莉莉坚持。

“莉莉,别烦我。”他甩了甩鬃毛。

莉莉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转过了身,独自朝远方走去。她的尾巴划出了一个傲慢而又优雅的弧度。夜风扑在莉莉的脸上。是凉的。远处的山静静地勾勒出一个比黑夜更黑的轮廓。从没有一个时刻,莉莉像现在一样渴望去到一个除了孤独之外一无所有的地方。无所谓依恋,自然背叛也就无从谈起。只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遥遥无期的力量。身后响起的那声阿朗的吼声也没能动摇她心里那种无比坚硬的渴望。

“莉莉,你威胁我。”她知道阿朗生气了。

莉莉静静地转过身,深沉地看着他的脸:“我没有。”

“但是你一个人走了。”

“那是因为你不肯跟我走。”

“莉莉。你这是在命令我。”阿朗的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冰,“你居然敢命令我。”

“我为什么不敢?”莉莉温柔地说。她本来想说“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君王”,但是她终究没有说,因为她知道那样会伤害他。

“你敢。你当然敢。那当初那个猎人把你扔到门外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不像刚才那样掉头就走?走得多漂亮多潇洒,难堪全是别人的。”

“阿朗,你别这么说。”莉莉的脸色依旧平静得像月光下的湖泊,所以阿朗不知道,莉莉是在乞求,“他已经死了,阿朗。别再提他。”

“我真替你害臊。”阿朗暴躁地一跃,轻盈地直逼向莉莉的脸庞,“他死了。你很难过。可是他是人,莉莉,你居然爱他。你居然爱一个人。”

“我没有。”莉莉的眼神很无助。

“你全都看见了,那些人有多蠢。你的那个猎人活着的时候他们把他抬起来,死了以后他们换个人来抬。简直蠢得就像一群泥土里的蚯蚓,还总是喜欢自作聪明。”

“我们不也是一样的吗?否则的话,那些原来看见你爸爸就发抖的狮子们为什么还要帮着新上来的王追杀你?”

短暂的寂静过后,阿朗悲哀地摇摇头:“莉莉,背叛你自己的族群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真正爱了一个人,你就能变成人了吗?他们照样会朝你开枪,就像打死你妈妈一样把你当成一个庆典上的祭品。”

“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阿朗头一回在莉莉的眼睛里看见一种凛冽的东西。

“莉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你。只有我和你才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狮子。”

“阿朗你说得对。只有我和你才是一样的。”莉莉美好地凝视着他,“不是因为我们都是狮子,是因为我们都是叛徒。”

那天晚上,当阿朗习惯性地卧在风吹来的那一边的时候,莉莉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眷恋他。猎人走了,这世间顿时空荡荡了起来。如果不用满腔疼痛的柔情来填满它,又该怎么办呢。阿朗转过脸,舔了舔她的脸,也不知道阿朗有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前所未有的缠绵跟顺从。阿朗说:“莉莉,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莉莉说:“对,我不会的。你记得,就算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阿朗。”

后来,当莉莉无数次地回忆那段跟阿朗在一起的日子的时候,总是在想:他们其实从来就没有碰上过阿朗嘴里的敌人。那个狮群。有的时候莉莉也会问自己,阿朗那个关于复仇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莉莉从来就没有问过阿朗。莉莉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爱追问的。但是,她的确是对所谓的“答案”“真相”之类的东西越来越不感兴趣了。转眼间,秋天又一次来临。因为莉莉从空气中闻出了一种睡眠般的凉意。阿朗总是喜欢到峡谷那里去,有事没事就喜欢跳过去再跳回来。莉莉在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阿朗像个贪心的孩子那样一次次跟粉身碎骨擦肩而过。可是她从来就没有阻止过阿朗跳峡谷。因为,阿朗纵身一跃的样子真是好看死了。莉莉永远都看不够。

那一天,莉莉梦见了阿朗在跳峡谷。飞起来的时候阿朗还转过脸对她调皮地笑了一下。然后莉莉就醒来了,发现阿朗不在身边。莉莉找遍了整个原野,那几天所有的动物们都见过一只不知疲倦地狂奔着的母狮子。野兔们疑惑地说:“也许她是疯了。”最终她停了下来,转向了那个她一直逃避着的方向。

她以为她将在峡谷的下面看到阿朗的尸体。可是阿朗不在那里。那里除了峭壁跟激流之外,没有一点点别的痕迹。水的声音是很暴虐的,至少它不能给莉莉任何意义上的抚慰。就像庆典上人们的欢呼声一样危机四伏。当你经历过离散之后,你就可以在周围的空气中嗅出永诀的味道来。莉莉缓缓地卧在了峡谷的旁边,她看见枫叶红了,她知道阿朗不会再回来了。

她不知道阿朗为什么要丢弃她。她并没有多想。原因并不重要。或者原因本就不是她该追问的东西。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朗对她说:“问为什么是人类的习惯,莉莉,你不该养成这种习惯,因为那会冒犯神灵。”她甜蜜地,一次又一次地回味那个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的阿朗那么沉稳跟骄傲,眼睛里总有种可以控制一切的霸气。可是在成为他的新娘之后才发现,其实阿朗还是个孩子。她幸福地回忆着,幸福得忘记了她已经像失去猎人那样失去了阿朗。

你好像总是在最最珍惜一样东西的时候失去它。这似乎是个规律。也因此,总结出这个规律的莉莉反而对此泰然自若。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就随它去吧。一种灼热的饥饿在她体内疯长着,似乎要把她的内脏烧成灰烬。她想也不想就冲着一头远方的鹿冲了过去,熟练地咬断了它的脖子。死去的鹿冰冷的血液可以暂时扑灭她体内那团火,还有深不见底的寂寞。狼吞虎咽的时候她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她。她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唇边带着一缕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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