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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奠基复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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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年5月30日

(除却一个日期外,内容只有空白,或许连这个日期都由后来补写。)

[让娜达尔克]

根据皮埃尔主教的指示,少年在弃绝书相对应的地方停顿片刻,又在对坐之人不断的催促下,最终将虚抬的手掌向下按压。

掌心的纹路压盖上圣少女的姓名,呈现出瑰丽到惊心动魄的红。

那通红的手印,就是那位圣少女一生中,最后的注定。

而在这次特异点的旅途中,立夏扮演了贞德。

他看着羊皮卷上,由自己亲手盖上对手印。

呆呆的,呆呆的看。

这是由他所做出的,为传奇划上的伤痕。

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打算扮演‘贞德’的时候那么坚定,结果却在一切都快要结束的时候开始感到茫然。

他有点想要偷偷嘲笑自己的没出息。

弃绝书,姓名。

认证的手印。

罪名成立。

自此,一切再也无法改变。

这个时候的立夏,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才完成了这一切?

贞德是很温柔的人。

但是,她的人生却不是。

见证历史的感觉,实际上并不怎么好。

认可弃绝书,承认罪名,乘搭上囚车。

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在加密的栏杆内,他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前往行刑地沿途的风景。

英王与法王的博弈,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夹缝里流泪绝望的人民。

成为了牺牲品的少年眼神干净敞亮,似对这些诡谲涌动的政治倾轧与恶意一无所知。

东方在火红的燃烧,朝阳初醒。

现在,少年将被带往鲁昂老城区的集市。

坦白而言,这段路并不平整。

因为前些天一直在下雨的缘故,纵使今日天气晴朗,土地仍旧极为湿泞。

金属的车轮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艰难前行。

坑坑洼洼的地面更是一直在制造着颠簸,少年透过早晨的露气深重,看到了马背的一起一伏。

囚车推拒着泥壤潮气深重的挽留,毫不犹豫的行进着。

车轮的纹路间啪嗒啪嗒落下的泥水,如历史溅出眼泪的某个瞬间。

他抬头,看向凛凛碧空。

这里是鲁昂。

鲁昂是位于法国西北部的城市,是滨海塞纳省的省会及诺曼底大区首府,也曾是中世纪欧洲最大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哥特式的鲁昂大教堂与虔诚信徒,唱诗班在纯美无暇的童声里颂出一首又一首的温柔赞美。

黄金罗马时期的圆形剧场与温泉遗迹至后世仍存,塞纳河书写了贸易与繁荣的诗。

这些都是后世的记载,与前人的祝福。

而事实的真相则更加残酷……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的鲁昂,并不属于法兰西。

——梦碎了。

百年战争。

在1419年的1月19日,鲁昂向重新将诺曼底并入金雀花王朝的英王亨利五世投降。

这或许是鲁昂上流贵族领主们的决定,毕竟面对气势汹汹的英格兰人,反抗也是无力。

但是,底层的人民们,往往不以贵族的意愿与决策做为自己的思想。

鲁昂从不曾因归入亨利五世的统治而平静,这就是现实。

无论是谁,总需要有人站出来,发出真正的声音。

压迫与反抗。

阿兰布兰加德在城墙上扼死了英国囚犯,而他也被当场处决。

鲁昂教士罗伯特德李维特成为将英国国王开除教籍的英雄,同时他也被□□在英格兰五年。

这些人,将永远因敢于发声而崇高。

直至后世也被人们所铭记。

是的,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至高无上的瞬间。

而在今天。

1431年的5月30日,将有一位救国圣人在这里死去。

那位圣人的名字,是让娜达尔克。

是栋雷米的,是奥尔良的,是整个法兰西……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为危难而来,因和平而去。

‘——咔哒,咔哒。’马蹄并车轮一同倾轧过地面,转了一轮又一轮。

不断的,不断的向前。

玛丽王后坐在远处高高的楼台上,她目光始终下坠,只注视着那位坐在囚车中仍非常坦然的少年。

嘿,别这样,快停下来……拜托了。

“爱民如子,爱民如子──”

渐渐拉长尾调的赞美诗,经由众人的口舌声声唱诵。

“天父永远不会背弃他爱民如子的孩子,天父永远站在为民请命之人的身旁。”

名为贞德的圣徒啊,你是无悔的尊荣,你是无上的荣光。

压低到沉重的歌,在少年人的一个回眸里被洗涤至洁净,清亮悠长。

被囚笼困住的少年,即便在历史的长河中将要溺亡,那双眼睛依然净粹到不可思议。

立夏抬头张望。

最后,在人群所拥簇的中央,立夏看见了阿德里安。

有着栗子色头发的男孩。

在周边尽是清亮悠长,满是温柔憧憬的颂歌里,唯有他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例外。

阿德里安不唱赞美诗,亦不低头祈祷,反而像是害怕自己会发出什么不恰当的声音一样,紧捂着嘴。

那孩子眼里全是泪,惶惑的看着囚车内的立夏。

那些散乱的目光里,全是些对于‘以后’的不安。

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他就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才能继续下去,以至于完全疲了斗志与勇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夏猛地皱了下眉心。

阿德里安身边全是人,从人群的拥簇却绝不过分的拥挤来看,人们隐隐有着保护他的倾向。

不只是针对于阿德里安的优待,还有他身旁的,那些同样从栋雷米赶来的村人。

出了一位救国圣人的村子,连带着居住在村子里的人,一同被尊敬着。

“……是您让恩慈降临人间。”

胸前划过的十字,低声念着的祈祷。

人们看向囚车……不,应该说是看向了囚车内的少年。

一双又一双眼睛,一同抬头仰望的瞬间。

深与浅交叠的色彩里,那些或景仰或深信的注视。

人们全身心地注视着,那位曾属于他们的救国圣人。

少年回以的目光宽容又温和,依稀如旧,好似昨日重现。

那时的他,是流亡者预言中的天定圣徒。

满身清贵,一身荣光,为危难而来。

带来胜利,带来自由,带来可以笑着活下去的未来。

他讲着那些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漂亮话,并将其落定为现实。

奥尔良战役胜利的那一天,他就是用这么温和的目光,去注视着所有对他的到来喜极而泣的法兰西人民。

时至如此,仍是尊崇。

他们就像是无理由的去相信了这个人的全部一样,只要这位名为‘贞德’的少年还活着,他就永远是法兰西自由信仰的化身。

所有人都想要相信他,所有人都深爱着他,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奇迹。

就算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这个少年将要死去。

他怎么会死去呢?天赐的圣徒怎么可能会迎来死亡?

攻无不胜,军神一样的少年统帅。

永远光明敞亮,为绝望里的法兰西带来新生。

贞德啊,他是梦,是光。

是法兰西人,绝处逢生里的最后幻想。

这样的贞德会迎来死亡吗?

为什么,温柔的人总是不得不死去?

这不公平。

没有人愿意承认,关于‘救国的少年将迎来死亡’这一点。

没错,就是这样。

正如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微弱无力。

这就是现状──没有人愿意相信,也没有人能够去接受。

他是荣光,他即正法。

只要他还在,法兰西就永不言败。

‘在一个声名显赫的国度,神之子降临人间。温柔清俊的少年人,携耶和华的怜悯而来,在绝望里拯救危难——’

声声唱诵,发音清晰。

法语独特的腔调温柔又多情。

贞德是法兰西的民族英雄。

什么是救国圣人?什么是英雄?

那是降世的救世主,是地上的人神。

那些折射了斑驳日光的眼眸,那些无言的渴望与期待,最终还是和阳炎一同燃烧。

在这一刻,赤裸裸的,再无遮拦的,化身为狂热信徒。

‘我们心怀景仰与敬畏,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您是熊熊燃烧的荣光!’

歌声不知从谁而起,歌声不知从何将终。

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荡,唱着一句又一句法兰西中世纪的宏伟传说,在泣涕声里愈发壮大,直通天际。

立夏听过这段旋律,不止一次,并对此有着极深的记忆。

在奥尔良,在兰斯。

在法兰西人民的夹道相迎,口口相传之中。

被信任,被爱戴,被视若希望的信仰。

被所有人当做了法兰西的荣光。

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这份诞生在绝望里的纯粹。

前往行刑之地,法兰西的子民沿途而送。

最后,一双双膝盖扣压进泥泞之中。

如泣如诉的哀求,只为了祈求这个人的归还。

他们用身体堵住了囚车前行的路。

英格兰士兵神色僵硬,冷着脸呵斥。

金属链条哐哐当当的抽击着地面,溅起的泥水飞扬。

人群发出惊呼,红色在天空下飞洒。

太阳那么的明亮,映得泥土上软薄的鲜血似乎也赤红辉煌。

“住手!”少年发出了这一行来的第一声呵斥。

愤怒在他的眼底染上一层薄红,不……或许是想要流泪也说不定。

“……别这样。”他向着人群,露出了一个笑容,“拜托。”

那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难看的笑容。

少年清俊的五官皱着,与眼眸中不易被看出的脆弱水光纠结在一起,扭曲出歪歪扭扭的笑。

他的话总是有效的。

人群在少年的发声下,不甘不愿的,非常缓慢的退开。

押送贞德的英格兰士兵沉默着,继续前行。

不是没有动容,却唯独不能后退。

英格兰士兵的亲人,或许也死在战场上。

战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国家的人民而言,向来没有赢家。

太阳的温度是否太过苍凉?以至于无法温暖任何一个人的心。

那些人向着少年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去。

那一双双手高举着,无声得质问着苍天。

他们追寻着光啊,追寻着梦啊,追随这如泡沫般易碎的救世传说。

场面一度维持了安静,只有蓝紫的鸢尾静静落下。

沉重到可怕的静,在无言的注视里,苍白着绝望。

法兰西的人民,沿着为这位少年统帅最后将要走过的路,扬下细碎的花。

是蓝紫的,象征着自由的鸢尾。

蓦然,少年听到了第一声哭泣。

声音并不大,甚至足以当做错觉忽视,却诱发了所有人都努力压抑着的心。

人们塌着脊梁,行尸走肉一般拖着肉体,呆滞机械的跟着囚车一同向前。

他们的希望,已在心里死去。

立夏没有办法。

他感到无能为力,却只能尽可能的向他们微笑。

他是扮演了贞德的人。

在法兰西人民的眼中,贞德就是他们的英雄。

而英雄是不该哭的,更不该绝望,面对相信着其存在的民众更是如此。

这很过分……但是如果连英雄都绝望了,那还能拿什么去相信呢?

少年只觉得自己喉咙中一片苦涩。

现在的他,能够理解,却总归还是想要为这些饱受战火之苦的法兰西人民再做些什么。

立夏再次陷入沉思。

囚车,金属制成的笼非常结实。

而立夏透过那些细长栏杆的缝隙,看到了马背的起伏。

一起一伏中,向刑场行进。

这匹马与他所驾驭过的战马相比有些瘦弱,毛色也截然不同。

是与雪白无暇相反的,泥土的颜色。

棕褐色的鬓毛在太阳的注目里火红燃烧,从虚假的热烈里沉寂,是柴垛被点燃的颜色。

火焰内侧,与火焰之外。

其中是被大火包围的少年,而其外则是婴儿的啼哭。

少年被浓烟呛了一下,他的眼睛被烟熏的难受,微微眯起。

“——你是否觉得,自己得到上帝的恩典?”

浓烈的烟外,传来神职人员的最后一问。

少年扯着被烟熏哑的嗓子,昂声坚定道:“如果没有得到,希望上帝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赐予我。”

浓密刺鼻的烟,形成阻绝。

隔绝浓烟之外的人对于他的窥视。

当然,这些大量升腾的烟火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眼睛被熏的刺痛,鼻腔里充斥着热辣辣的灰,嗓子被灼到难听嘶哑,喉咙剧痛。

这是有意而为,刽子手奉命将火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为的是让‘贞德’尽可能艰难的死去。

火舌距离舔舐上他的衣摆,还有一段距离。

正是这恶意,为他争取了时间。

立夏定了定神,调动起魔力,化作轻薄的风护持在体表,将不受伤害的时间延长。

万事俱备,时机已到。

立夏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卡牌制式的魔术礼装,凝了灿金色的灵子,出现在他的指间。

──〔引领迦勒底的少女〕

奥尔良少女所挥动的旗子,是鼓舞着许多人的希望象征。

无论如何。

指引着以胜利为目标的他们,圣女向火焰之路出征。

相信,前方有着我们自己的荣光之地!

少年垂着头,唇角在浓丽光影下,勾出一个静谧的微笑。

他捏着卡牌的手指微微用力,将魔力注入其中。

火焰猛地窜高,轰轰烈烈的涌向天际。

明烈炽热的燃烧着,瞬间夺走了太阳的光辉。

此时有风,自北临南。

狂风吹拂里,浓烟消散,剖开烈火。

少年在这时抬头,居高临下。

终于露出了被掩藏在火与浓烟里的真容。

“──那、那是!?”

金发,蓝眸。

容颜清丽,笑容悲悯的圣少女。

她的虚影,展现在众人眼前。

人群对着她的身影发出惊呼。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前所未有的景象,在他们眼前展开。

灿金的长发披在身后,澄澈通明的眼眸倒影着烈火,与那在大火中燃烧的少年的眼眸同色。

他们。

他,和她。

无论是那虚幻光影一样的金发少女,亦或是大火里神色坚定的黑发少年。

他们都有着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同样的,属于理想的光辉。

那些光和叶在他们瓦蓝的眼底一同重叠,最终点燃成了奇异的松石绿。

色彩美到梦幻,又失真。

那道虚影与烈火里的少年步调完全一致,向着刑台下仰望着他们的人,露出浅笑。

温柔,悲悯,坚定。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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