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2)
萝卜正拦着劝着,老威兜里那个破拷机忽地响了,老威顾不得再说,撒腿便往公用电话跑去。
“快来罢老威,开票送机器,嘻嘻。”
话筒那边,小棋疲惫而兴奋的声音。
“威哥,我去罢,我路熟。”
“当然是我去,”老威拍着萝卜肩头,眨了眨眼睛:“这是我自家的事儿,怎么能叫你去?”
别墅不大,却别有一份韵致。
客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地板一尘不染,小棋坐在沙发上啜着不知什么鲜榨果汁,一边看电视,一边眉开眼笑地和边上眉眼仿佛的父子俩聊着,那父子俩虽都穿着家居便装,衣料质地,却似乎颇为讲究。
“送来啦,先歇歇,喝口水!”
女主人热情地招呼着,小棋半转过身,做了个鬼脸。
老威顾不得理她,忙不迭地开票,收钱,讲解,作演示,填保修卡。
“姑娘,这就走啊,”那边,女主人看见小棋已立起身来,急忙走过去:“留个电话么,以后好常来往,我儿子大你几岁,以后做个朋友也好呢。”
“做朋友好啊,”小棋嘻嘻笑着奔过来,搂住老威脖子:“只要他肯我就肯。”
“这姑娘真不错,怎么……可惜啊,一朵……”
被男主人送出别墅最后一道门,客厅里母子俩的声音,还断断续续地被寒风吹进两人的耳中。
“从刚才出来到现在,你都没说一句话呢,”米脂路他们的家里,小棋扶着老威肩头,关切地看着他:“别写了,挣不来几个钱的,身体要紧。”
老威咬着嘴唇,不说话,笔动得更快了。
“那好,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儿,”小棋拍拍他脸颊:“给你买了罐百事,放这儿了,一会儿就喝,乖啦。”
天亮了。
老威黑着眼圈坐在床边,肘旁是一大叠写满了字的稿纸。
“你一夜没睡啊,疯了么,”小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来:“咦,百事也没喝,你病了么?”
老威呆坐着,不说也不动。
“你、你不是……”小棋脸色忽地变了:“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我和他们没什么。”
老威慢慢收拾着稿纸,咬着嘴唇,依旧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话啊,哪怕骂我几句也好!”小棋有些急了:“我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求你了,你这样我害怕。”
老威看着她,张了张嘴,却终于一个字也没有吐出口。
“就算我哪儿做错了,你说,我好改,你这样算什么呢?”眼泪从小棋眼眶里不住流淌下来:“你以为我很喜欢昨晚那样?别人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么?”
老威的手伸向床角的卷纸,却很快凝住。
“你你你太过分了!”
小棋哭着哭着不哭了,抢起皮包,一跺脚,摔门冲下楼去。
“威哥这就是你不是了,咱们干直销的,昨儿的事情不是很平常么——走吧,跟我出工去,也许小棋不过先去办公室了。”
小棋并没有去办公室,整个一下午一晚上都不见踪影。
“小棋姐收拾东西回合肥家里去了,”胡萝卜的女朋友小玉抱着拣来的小黄猫站在住处楼口:“她说,不回来了。”
“威哥,平常我挺服你的,可这回你这干得叫什么事儿!你凭什么怪人家小棋么。”
“我哪里是怪她,”老威苦笑着:“其实我只是怪我自己罢了,是我没本事,让她受这份罪,我哪儿有资格怪别人。”
两人默然相对。小玉忽然叫起来:
“我明白了威哥,你是心疼小棋姐辛苦,成心把她给气跑了的,是不是?”
“我哪儿有这么伟大,其实不过是不会说话罢,”老威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过也好,至少这样一来,她能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了。”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不远处,乘夜卸货的火车,又撕肠扯肺般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