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2)
已是秋上了。..
虽然太阳依旧是毒的,江风依旧是热的,但九袱洲上的芦苇,却早已拔节抽穗,黄黄白白地,弥漫在广阔的江渚上。
芦苇深处的那片船厂凹地上,密密匝匝地聚集了好几千兵将,几千对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人丛当中,那个被无数层插满芦苇江草的破渔网严严实实覆盖着的庞然大物。
熊小麻领着百十号穿红戴绿的小把戏,笑嘻嘻地围拢在那庞然大物四周,各人手心里,都紧攥着根一头连在渔网上的长绳。
熊小麻的小脸被日头晒的红红黑黑的,一边用手背擦着额头眼睛上的汗珠,一边不时着急上火地瞥一眼何得金手里的胜旗(1)。
“何哥,好了么?”他就算站得住,那些小把戏们却已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何得金看向贡王,贡王又朝席蓬口端坐着的许丞相望去,许丞相点点头:
“得金,行了。”
何得金一跃跳上条底儿朝天的破船船底,神色凝重,高举胜旗,用力挥了三下。
“一、二、三~~”
百十号小把戏齐声吆喝着,用力扯开一层层破渔网,一艘舵楼高耸,桅杆插云的拖罟大舟,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船身通体,髹着鲜艳的朱漆,秋日照耀下,闪烁着灿烂的光彩。
“好哇!”
兵将们略呆得一呆,便不约而同欢呼雀跃起来。许多年老的将佐、能人,更喃喃地诵起赞美诗来。
贡王的双手颤抖着,不住用袖角拭去夺眶而出的老泪:
“九年、九年了啊,本藩自癸好三年进天京便在这大江边上任职,日盼夜盼,终于、终于……”
他颤颤巍巍地立起身来:
“众兄弟!今日我天国得有如此战船,除却赞颂天父主张、天兄担当,天王鸿恩外,大伙儿须莫忘了酸天义熊大人,也莫忘了许丞相这番心血啊。”
他的声音哽咽着,再也无法说下去。兵将们笑着,跳着,早已把许丞相、老根,和船厂里那些骈手胝足的工匠们围在垓心,不住地抛起,接住。
许丞相面无表情地任凭兄弟们折腾,仿佛这些日子的殚精竭虑,已耗尽了他每一丝的精力。老根却涨红着脸,一面讨饶,一面兴奋地不住絮叨着:
“知道么,知道么,这红单是广船,底尖,船重,三面安炮,不论上水下水,都驶得快,打得猛,而且船身结识,耐得风浪炮火,就是太笨重,驶不得浅水,而且一旦没了风就没咒念了,本来么,那原是跑南洋的海船;拖罟是上江船,首尾有舵有楼,掉头快,炮火凶,还涉得浅、抢得滩,只是底平船轻,当不得大炮礁石,可咱们许丞相这手艺,啧啧,咱这拖罟大船,两艄高,船底尖,破得浪,上得滩,你们瞧瞧瞧瞧,这舵,这龙骨,这……哎哎,兄弟们兄弟们,别,别,我这把老骨头……”
“唉,可惜熊哥没能见到这一天!”
何得金不知何时已从船底上下来,手里不住摩娑着熊有方留下的单筒千里镜。
“得金,愣着作甚,泥鳅,泥鳅呢?”
贡王吃力地拨开人群,朝他挤过来。
“糟了!”何得金一下跳起老高:“适才起就没看见他,还等他登舟驾船呢。”
说话间,百十条汉子已哄叫着扒开三道泥堰,堰外的江水翻滚着漫进凹地,圈子里的兵将欢快地跳着,喊着,闪到了安全的所在。
江水无声地没过战船船身上那一道雪白的水线,在不绝地欢呼声中,硕大的船身慢慢地浮了起来。
“不等他了,”贡王一转身,把手伸向许丞相:“许贤弟,尔我便卖一回老,先登这大拖罟,如何?”
许丞相一把携住贡王的手:
“先登便先登。”
“千岁,叔,且慢!”
贡王和许丞相一前一后,刚摇摇摆摆地踏上长长的跳板,忽听人丛中泥鳅连声呼喊,边喊边挤,转瞬便来到二人近前。
“娃崽,什么日子,也这般没记性!”许丞相一面嗔,一面摸出手巾,递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侄儿:“擦擦,瞧你这一脑门儿汗。”
泥鳅顾不得接,伸手从怀里扯出面大旗来,迎风展开:
“千岁,叔,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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