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父子关系（1/2）

爸爸说，人最基本的，最终要的就是吃饭，民以食为天，食是天（最重要的）也是地（最基本的）。唐杰不怎么同意这话，唐杰觉得这些生理上的需求，也许是基本的，但不一定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比吃饭重要的多呢。

父亲从小在唐杰心中便是又敬又畏，畏多于敬。

小时听奶奶说，父亲小的时候很苦，爷爷死的早，因为家里穷，舍不得买鞋，到了很冷的天——都下雪了，也只能光着一对小脚丫，上学下学，早操的时候，地上霜还没散，冻得不行，双脚便轮流站着，要沾地的一只便在裤管上摩擦，幸而一个老师看见，踢过去一个苞米叶子，站在上面好受一点，可是就是这样也只念到三年级，就下来干活。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养家糊口。

奶奶还说起一件事情，每回说到时，便伤心的要哭。爸爸那年十七岁了，决定去当兵，就在临行的前一个晚上，大队开个动员大会，爸爸出去开会了，奶奶便一个人在家，给儿子做饭，收拾行李，爸爸开完会回来，却见奶奶端上一大碗肉。这可是稀罕物，整年的连个油星也吃不到一点，只过年才有二两肉各家包饺子，现在拿出这么一大碗，“这是哪来的肉呀？”爸爸自然要问，但奶奶却只一个劲的催，“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父亲还问，奶奶就说：“吃完了我告诉你。”

也许肉本来就挺香，也许是长年不知肉味，爸爸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连骨头都没有吐，奶奶微笑着看着儿子吃完肉，喝完汤，比自己吃心里还舒服呢，见吃完，便往下收拾，到底不说是什么肉，父亲追问到厨房，却见自家的大狸猫，只剩下一个猫头和一张猫皮，再菜板上。

父亲当时很感动，说以后定要好好孝顺奶奶的话。

婆婆和儿媳之间永远有着拆不断的墙在挡着，唐杰长这么大就从没见过有哪一家婆媳相处的极其融洽的。

唐杰记得奶奶很少在自己家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姑姑家，因为在唐杰很小的时候，奶奶跟妈妈曾经吵过架，奶奶最后是死在姑姑家里的。

爸爸是个有本事的人，口才很好，妈妈这样说。别的人也同样这样说，嘴上的口才好不好，唐杰小时体会不到，但手上的口才，小时的唐杰却从屁股上知道，体会的很彻底，所以心中就觉得爸爸的口才真的很好吧。

爸爸比妈妈，以及附近的孩子的父母要有学问，因为爸爸当过兵，爸爸妈妈经常很自豪的这么说。所以渐渐懂了的唐杰，便会找一些难题，结果是每次都被父亲锋利的词语连带更加激烈引起的手掌挥动，唐杰丢盘解甲，败下阵来。

也许无论是华丽所包装起来的外表，还是威严所包装起来的外表，都有被人家看破的一天吧。

有几天，唐杰很爱看《红楼梦》，并将从里面所悟到的一些事情与父母谈论。因为爸爸说，早在当兵时就仔细研究过《红楼梦》，爷俩便谈得很投机，忽然说到妙玉最喜欢的两句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爸爸说这两句诗虽然很直白，却很有深意，一语道破了贾家富贵的基础，就是说就算你有千年的基业“铁门槛”吗？但人要活着最基本，最重要的还是一个馒头，虽然看起来它不起眼，土得掉渣，但推始寻终却是人活着的“根本”。

唐杰只听得是一头雾水，“打住，打住吧。爸，您是理解错了吧，这个土馒头是那个意思吗？它是指‘坟’呀，什么掉渣的馒头……”还没等说完，只听一声断喝，“你懂个屁，作业写完了吗？去，去，去，写作业去。”

自负的气球被戳破时，总是会有一声响的，“吐”的一声便会想弥补这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