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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路走尽入无名寨 命难料遇死生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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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点。”

“十岁!”

众人听,皆奇之。

“十岁来到这无名寨,便是最后一人,另立第四代,晊。”“忘掉自己的名字,从今往后都是一道人。”

“晊清,我叫晊清!”

台阶下如山震呼,台上付魈抚须微笑。

“都散了吧,练功去。”

众人听令,四散而走,晖庆带着卢清从人群穿过,赚足眼光。人在这寨子里多少年,就有多少年没见过异性。

走到寨子里偏僻处,有一小屋,小得像个狗窝。

晖庆满脸歉意挠着后脑勺:“师妹,寨子地方小,找一间房不容易,师兄俩单独给你搭了一个。”

“谢谢师兄,如此便好。”

晖庆点点头,又补一句:“还有你二师兄,来日见了也谢他。”说完,转身走了。

卢清弯着腰进了小屋,小屋里铺满干软松毛,苦涩清香。角落里放着卢清带的包裹,东西一样不少。

“蜗仙人居。”卢清大字躺在茅草上,给自己的新家取了个名。反复品味这四个字,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完,难掩泪水从两颊滑落。

“师傅,留那女孩来有何想法?”红毛青年与师傅交谈间,晖庆也走了过来。

“晖报,这就是你短目了。”

“她能做什么?剑怕是拿不了,力也不会出,来当妓吗?”

“先问你,我教你们武功是为了什么?”

“出山后,听从师傅指令,操纵权斗。要暗杀便暗杀,该封口的封口,挡路者全数肃清。”

“女子放在权斗里,可不比男子弱。”

“如何说?刀不抵在权贵喉头,那群肉猪如何落泪?”

“非也——色字头上一把刀。”付魈摆摆手,意味深长。“她在这寨子里,没有别的要求,听话就行,到用她时候,拿出去用便是。你们两个照看好就行。”

晖报似懂非懂,晖庆暗自点头。

第二日,山寨众人武斗于烂泥滩中。晖庆看着晔字辈,这代有四十人,都十六七岁。晖报看着晀字辈,也是四十人,十四五岁,最小的十三。山寨传统,每隔三日同辈四十人乱斗于泥地中,打到爬不起来为止,最后胜者一人赏炙餐一顿,其余人看着。山寨不管饭,早卯时起团练两时辰,午后分行伍练三时辰,直到酉时尽。中间空暇巳时与午时,死生自觉。如此环境下吃一顿好肉也是莫大诱惑,没日没夜的饥渴将激发困兽之战意。

泥地武斗没有规则,有的只是生存法则。四十人赶到里面,赤裸身体,后背一条顺着脊背蔓延的紫色尤为醒目,以脊髓为中枢,触须一样往四周蔓延,有的色深,有的色浅,有的爬满整个背,有的只从脊柱延伸几分。露怯投降若是被师傅看见,将必享受那蚀心之痛。羸弱不是求饶的理由,再弱者也须战至最后。

随着一声令下,划分的两片泥地里开始了最原始的混战,没有战吼,没有豪言壮志,甚至连哀嚎也没有。不过几分嘈杂,几声肢体碰撞的闷响,混杂着些壮胆的怪叫。

卢清附近闲逛,找到个漂亮的清水湖。看四下无人,当然经不住诱惑,衣物摆在一边缓步进浅水里,悉心爱护自己的肌肤。清水凉凉的,是从没有过的刺激感。蒸蛋没入冷水埚,一阵酥麻的战栗后,女孩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少时,却感湖面波动,老松摇晃,一阵惹人烦闷的嘈杂后,卢清睁开眼,对岸站着好几十人,满身泥污,直勾勾往这边看。从未如此迅速,卢清弹起身来背过去,扭头怒视岸上众人。

湖里人羞怒,岸上人惊慌。八十二个好汉,呆若木鸡立在岸边,进退两难。

还是大师兄先发话:“我们……先退下坡去。”

待众人退避三舍,卢清小心翼翼摸上岸,穿好衣服,顺着路下坡去,那赤裸着的众人就站在坡下等着,看见卢清来,自觉让开一条道。卢清不敢看,低着头快速穿过,回蜗居去了。

是日夜,月伴孤星。

“师傅,我看她……背上怎么这么干净。”晖庆正搓洗被褥,点着油灯处,付魈正坐在案前,身后立着晖报。

“嗯,那天我就发觉了。”

“天资分三六九等,气力有强有弱。蛊虫入体时候,为强化经脉,会受到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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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抗。本源强者蛊虫势弱,背上紫纹稀薄,本源弱者蛊虫势强,背上紫纹深亘。她背上什么都没有,莫非……”

“你看她那样像是吗?这蛊虫也是第一次用在女体,我也探不清现象,况且蛊虫确已经生效。”付魈摆摆手,晖庆也便不再提。

倒是晖报往窗外看了一眼,沉默着走出门去。

卢清这时正要睡下,在蜗居门口和星星说话。眨眼一瞬,黑影一闪,嘴被捂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进蜗居里,死死按在地上。黑暗里看不清面貌,来者急促地喘息着,伸手就扒衣服。暗夜里卢清嗓中挤出的呻吟很快被淹没在林海中,那人只抓住她的头往地上一磕,就是大脑混沌,浑身失力,无力地垂下手。

忽然,又感觉身上压迫消失殆尽,模模糊糊听到屋外一声闷响。再过一会儿,大师兄晖庆端着油灯凑进来,仔细检查,敷上草药,退出去。

第二日中午,卢清头痛缓解,踉跄两步站稳,慢慢走出来,阳光刺眼。寨子里人没几个,全去山里找吃的,中心空地上有根木柱子,上面挂着个人。

卢清走近几步,只敢远远看,掉头找一阴凉处坐下。

晖庆到处寻找,看见卢清,笑盈盈端一碗汤过来。

“兔子肉,师傅给的,吃了补补。”

卢清接过来,点点头,昨晚的事不敢提。大师兄等卢清吃完,起身离开。山寨众人陆陆续续回来,有的神色满足,若有所获,有的表情麻木,行尸走肉往中间广场集合。少时,那根木柱子前面聚集好两队人。二师兄晖报从师傅房里走出来,手上拿着根鞭子,往柱子上那人身上就是五下。二师兄话不多,手下的狠,每一鞭像打在众人心里,一下一咯噔。打完,呼呼练武声遥遥传来,勾起了卢清的向往。

话说,自己来到这里,不过是平庸度日,整天等吃等喝,无聊也就在周围闲逛,干看着众人练武,自己却施展不得。想着,站起来,对着虚空喝哈两拳,收了神通,往师傅房里去。

门被轻轻推开,付魈斜眼一瞟。

“师傅,是我师傅吧。”

“有话说。”

“我想练武。”

付魈冷笑一声:“吃了只兔子有力气啦?滚出去。”

卢清悻悻离去。靠在寨子边松树上,遥遥往里面看。师兄们分成许多小队,各自切磋。十八般兵器,十八般武艺,刀光剑影,身姿矫健。卢清看了羡慕,捏着拳头,往旁边松树上狠狠一下。松树岿然,卢清小声呻吟,捂着手后退两步,老松掉下根毛以示嘲弄。

卢清一跺脚,气呼呼消失在夕阳中,躺平在蜗居里。

晚戌时,晖庆如往日那样端着饭菜过来,卢清听了动静,坐起身,睡眼惺忪,轻轻揉揉眼睛。

“来,我看看头。”晖庆油灯凑近,细细查看。“嗯,好,无大碍。”说完,正要退出去,被卢清轻轻拉住。

“大师兄,我是不是个废物。”

晖庆捻熄油灯,两个人的脸被隐在淡漠的夜中。

“师傅留了你在寨子里,你就是有用的。”

“有什么用?像昨晚一样吗?”

“你的命是师傅的,你的命运由师傅决定。”

“我的命在自己手里!”几乎哭着说完,卢清崩溃地坐在地上,脸藏在深沉的黑暗中。

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却连她自己都不信。一路来多少变故,由自己左右的又有多少。这个世界太大,卢清爬着,像只蜗牛。

“命在不在自己手里,要自己去证明。江湖很大,自己要活的精彩。人,要自己成全自己。”晖庆留下这句话,消失在夜色中。

卢清擦干眼泪,走出门去,在练武的广场中游荡,迷茫不知所措。

却听见周围呻吟声,一捧月光撒过来,看见木柱子上那人还挂着。山中寒夜,冷气侵袭,隐隐约约看见瑟瑟发抖的身躯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猩红。

卢清缓缓靠近,绕着柱子端详,终于是心软,悄悄解开绳索。柱子上那人掉下来,呻吟着爬几步,站起来,踉踉跄跄消失在夜中。

卢清伸出手来想留,还未开口,话全咽进去了。自嘲般笑笑,一抬头,二师兄站在师傅屋外往这边看,油灯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二师兄从未有过什么表情,与卢清对视一瞬,转头又回屋。

卢清脊背一凉,悄悄摸回蜗居里去了。

次日,众人可以休息到傍晚,备战泥滩乱斗。

有人早早出门山里去,找肉食补足体力。有人摩拳擦掌,与同伴人切磋热身。寨子清冷,烟火气却混杂其中,让人颠颠倒倒,不知时日。

“我要学打猎。”大师兄刚过来,卢清马上抓住机会。

“明天中午跟着我去吧。”

没想到晖庆答应这么爽快,卢清一时语塞,不知所措起来。

“到时候听我话,不能乱来。”

“遵命。叫我往东,决不往西。”

“若你知道哪边是西,也好。”大师兄轻快地笑着,卢清涨红了脸。

下午一过,两队人聚集起来,往泥滩走。背上紫纹在夕阳下尤为瞩目。等人到位,像往常那样,一声令下,泥滩里嘈杂起来。

二师兄晖报坐在一边,仔细探查场内情况。忽地众人听见一声猴叫,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冲了进去。胸和腰上系着的白布是她最后的倔强,泥地里的晀字辈正乱斗中,无暇顾及,那白猿在里面颠颠倒倒,被撞倒在泥里。晖报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不远处晖庆手托下巴,忍俊不禁。

卢清再一声大吼,站起身来,旋即被碰倒在地上。晀字辈众人终于感到不对劲,犹豫着扭头观望。

“看什么看,不准停下。”晖报大吼,混乱继续。

是日夜,卢清蜷缩在蜗居里,轻轻爱抚着身上的淤青,一碰一呻吟。广场上篝火炳炳,烟气弥漫,烤肉的香气钻进寨子的每一个角落,卢清咽咽唾液,赌气般倒头就睡,却碰得疼痛处,发出一声惨叫。

“师傅,这不是胡闹?”

“随她去吧。”付魈不耐烦摆摆手,叹口气。

大师兄果然遵守约定,带着卢清来到林中。为了多找些猎物,走的远了些。晖庆提着四只野兔,卢清跟在旁边,嘟着嘴,有些不满意。

“师兄,什么都没教。”

“耳濡目染,先看再学。”

卢清哼一声别过头去,晖庆却警觉起来,按住卢清肩膀,紧绷着脸。卢清知会,大气不敢出。

“不会,在这时候……”晖庆口中喃喃自语,轻轻将死兔放在地上,半蹲着往山坡上走,卢清跟在旁边。

灌木丛对面,是只虎,顺着血腥味靠过来,不久找到四只兔子,轻吼一声,跟过来两只小虎。

晖庆和卢清一声不发,缓缓往回退。

那只大虎细嗅间,忽地朝这边看过来,怒眼圆瞪,箭步如飞。晖庆拉住卢清,丢到一边,拔剑一挡,再稳住身躯,一刺,插进喉咙。虎往前一步,剑全刺进去,再一甩头,剑柄脱手,张开爪牙跃起。晖庆往前一步,钳住虎颈,腰马合一顶住,虎与人紧紧拥在一起,虎爪锋利,在背上划出血痕。晖庆右手得脱,再拔出剑来,鲜血四溅,虎终究失力,软绵绵倒在地上。

晖庆刚松口气,又听得一声震山怒啸,坡上黑石又跃下来一只虎,比方才那只两倍大,势大力沉,直将晖庆扑倒在地。晖庆拿剑抵住虎口,血牙与剑喀嚓相撞,利爪按住肩膀,鲜血直流。

晖庆力斗,正落下风,卢清搬来红土块,大叫一声,砸到虎的正脑门,土块碎裂,灰尘扬起。那大虎往后退一步,摇摇头,眼中凶火更甚,震天一吼,直跃过去。

晖庆狼狈起身,虎早出去一丈,惨状全映在眼中……

傍晚,付魈正奇怪晖庆半日未归,等在屋里脸色阴暗。又听得屋外动静,刚站起身,晖庆撞进来,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后面跟着晖报,山寨众人挤在门口,往里面窥视。

卢清被放到草席上,付魈蹙紧眉头,晖庆双手颤抖,晖报别过脸去。

残日将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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