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风沉醉的夜晚(2/2)
苏墨挪回视线,认真的看着苏异开口道:“小弟活得不快活。”
心中有恨,谈何快活。
苏异长叹口气,嘴唇虽动,却无话出。
心结难解,无可奈何。
苏墨慢慢扯开话题,聊起一些军中事宜。
“对了,听说你一回来就‘抓’走两人。”
“怎么,两位叔叔来告状了,要人的话,让他们自己来,我不介意和长辈大吵一架。”
“瞧你这威风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几个老东西把你们这些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儿子,他俩啊,是叫你好好训呢!”
苏异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给苏墨,上面仅有三行字。
不像字,更像是画。
“昨夜你师傅来信,你师祖时日不多,愿将自身真气尽数渡给子赡,依你看?”
“移花接木,有利无弊,可行。”
“这事你去和他说,这小子听你的。”
远在千里外的蜀州,连绵起伏的群山,个个高耸入云。
蜀州,巴渝,一处狭长的山涧。
流水从峭壁飞泻而下,没有瀑布的观感。
日光照射下,山涧顶处,一道七色霞光隐约浮现。
竹林深处,传出一阵劈柴声,一个年轻人挥刀如风,几下垒起一堆柴火。
此人就是信中时日不多的师祖——逍遥子,年轻的不像话,恰如返老还童。
苏墨陪着苏异从后院长廊聊到前院正堂,无非又接着聊的军中事宜、边防部署,哪调来了个校尉,哪有军官犯事......
两月没有回苏家的苏墨,着实想念苏家后厨的烧的菜,一上桌筷没歇一下,嘴没停一下。
“二哥,你干脆把徐姐娶了得了,以后天天吃她烧的菜,看你能吃腻不。”
苏墨眼珠一凝,瞪一眼苏子赡,就像在说:再多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苏子赡乖乖闭嘴,桌底下的脚却不老实,又是踢温晴,又是踢苏异。
温晴不打理这茬,回敬苏子赡一脚,继续吃着饭。
苏异轻声咳嗽,故作漫不经心的说:“徐家女娃子,我挺喜欢,不仅烧菜好吃,人也不错。”
温晴此刻唯恐天下不乱,连连点头。
“叔父!”
此事的不了了之,却是让后厨的徐姓女子高兴的一夜未眠。
直到与苏墨成婚后,徐姓女子才明白,他哪是爱吃她做的饭,他是爱她这个人,爱屋及乌罢了,成婚十年,不曾进过东厨,碰过炊具。
天启三年,也就是南蕃以及西南各部纳入夏朝版图的十年后,苏墨逝去,坐镇南方,谋勇绝伦,谥武毅。
其妻徐艺,一同逝去。
据《史记》记载,时隔四十余年,徐艺再次烧菜,手法娴熟不输当年,苏墨亦如当年般狼吞虎咽,饭饱酒足,苏墨带着徐艺骑上随他征战数年的战马,向南而去,向南而死。
我不愿病死家中,我的一生都要在沙场上。
我不愿独活于世,我的一生都要在你身旁。
明月在雨后雾色中升起,苏子赡手里提着两坛酒,带着苏墨出门。
一人一马,扬鞭而去。
直奔红绡纺。
良马并驾齐驱时,苏墨递给苏子赡一张羊皮卷,娓娓道出。
“我走后,你找个时间去趟蜀州,就这两三月之内。”
“嗯。”
对于苏墨交代的事,苏子赡从不问原由,他知晓二哥不会害他,只会有利于他。
城中能骑马的人屈指可数,由远至近,视线模糊到清晰。
愈发清晰的一张脸,吓退所有纨绔公子,纷纷让道,不敢造次,论谁都不想一晚上缺胳膊少腿。
晚上,红绡纺人客众多,不少红粉佳人正在楼下门前热情招呼着,她们看到几月未来的苏子赡,立马笑盈盈的一蜂窝的迎去,显然是对这位少将军已经无比熟悉,也显然是不认识其后的苏墨。
苏子赡摆摆手,带着苏墨直奔红绡纺顶阁。
眼看自己没戏,她们皆是识趣的散去,谁都不想,也不敢去惹苏子赡。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她纤细的柳腰,搭着笑脸追上苏子赡,一路上嘴皮子不停,费了不少口舌,期间飞溅掉落的口水怕是有大半碗,总之就一个意思,红绡纺的媚千柔,以前、现在、以后都不接外客,唯你除外。
红绡纺的顶层雅阁,坐于案几边的女子素颜相向,裹着银纱,看着宣纸上的画像怔怔出神,听到屋外传来的笑声,心神一慌,立即对着铜镜梳妆一番,算是补救。
苏子赡推开房门,正好看到媚千柔慌忙收拾案几的样子,一个闪步夺过画卷。
“画的勉强,有我半分神彩,怎么,睹物思人啊。”
媚千柔微红着脸接过画卷,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好了,点上香,去操琴,今晚我和二哥喝点。”
注意到门边苏墨的身影,媚千柔连忙笑着施了个万福。
这是她第二次见苏墨,知晓他是苏子赡的二哥。
她的记性不算好,对她来说一个见过一面的人是难以记住的。
但苏墨是苏子赡带来的人。
所以,她记住了。
两坛桂花酿,苏子赡母亲生前酿的,不多不少就十坛,现如今还存有六坛。
没人舍得喝。
靠在窗边,伴着琴声,一大口酒下肚。
“二哥,到时候我要亲自率军攻去南蕃。”
“好,到时候二哥做先锋,替你开路。”
媚千柔不明为何,原本是众醉独醒的二人,今晚却不胜酒力。
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一坛桂花酿,一晚醉倒了一人。
两坛,醉了两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