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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总尴尬笑了两声，只好转去老吴那里，把杨廷林晾在一边干等。这边朱总先同老吴寒暄过几句，便你来我往，探讨起项目来。别看朱总对这个项目并不太在意，可是只要谈起项目，照旧不能自己。老吴又是偏执狂，二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可谓棋逢对手。一旁杨廷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一旁朱总老吴谈话越来越激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朱总说到急处，拎起笔，扯过纸，大开大合，画将起来！

一旁卢进看杨廷林脸色不对，额头上冷汗直冒。劝道：“你先回吧，有问题我替你改。”

杨廷林也曾想起身转身就走，朱总在一旁，让他始终下不去决心。加上性格又独立，想着自己还能再抗上几个钟头，索性摇摇头：“没事，应该一会就完事了。”

朱总老吴二人切磋碰撞许久，两支笔，几条线，你争我夺。终于擦出些火花。大概将近十一时左右，朱总和老吴达成部分共识，才徐徐来到杨廷林身边。随后又讲了二三十分钟，依次看过，提出八九条意见，又嘱咐过刘工几句话，方才转身离去。

刘工无奈，起身为杨廷林倒杯热水，又取块毛毯盖在杨廷林身上：“廷林，要不你再按朱总说的改一改？反正你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啦。”

“没事，我帮他改吧。”卢进赶忙说道。

杨廷林摆摆手：“我先改吧。”

“那行吧，再辛苦一下。项目结束，可以多休一天。”刘工道。

又挣扎过一个小时，杨廷林耳畔开始嗡嗡作响，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心脏开始透出丝丝寒气从胸口向四周扩散，眼前天旋地转，仿佛周遭事物已同自己隔离，只剩下各种空间、体块、细节……在脑中回荡。此刻杨廷林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站起身，转身便走，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卢进起先以为杨廷林只是出去片刻，忽而又觉得不像。急忙快步走出去寻，楼层内找不到，继而赶去楼下。外面刮着大风，漆黑夜色下，借着微弱灯光，卢进远远望见杨廷林扶着车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卢进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车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刘工平日极讨厌两句话，一句叫“过程比结果重要。”另一句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想想也是，拼死拼活努力一场，最后无功而返，有几个能笑出声来？竞技场上凭精神留名的固然也有，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冠军”“奖杯”似乎更受青睐。为了能有一个美好结局，刘工特地劝诫大家不要贪睡，务必上午赶到公司，免得误了大事。陈工、小杨离家较远，索性留守。眼看就要天亮，卢进决定乘车回家。杨廷林突然回家，刘工、卢进都曾用手机问过，杨廷林回复倒也让人安心：“没事，有点累。”

回家路上，卢进总有些放心不下，觉得应该去杨廷林家问候一下。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杨廷林估计已经睡熟，自己又说没事，大清早把人弄醒可不太好。左右拿不定主意，刚巧抬头看见前面路口亮着红灯，此时天色微明，空荡荡的街面上，一个环卫工人正拿着工具过人行道。卢进便在心里对自己说：“绿灯亮前，人到对路就右拐。”眼睛一边紧盯红绿灯，心里一边催促那人往前走。这边时间还剩十二三秒，那人离对面只剩下几步远。车子离路口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慢。卢进心里说：“好了！”正要开口右转。老天却好像跟卢进开了个玩笑，一阵大风忽地一声，把一个垃圾桶掀翻，那人只好转身跑回去收拾残局。等到红灯由红跳绿，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径直略过路口。

“算了，反正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卢进心中说到。

到十一点，众人又陆续回到公司继续工作，卢进来的稍晚，下午才到。杨廷林则由于身体不适，请假一天，不能同大家一同奋战。众人按照计划通宵不眠，终于赶在汇报前夕将成果发送给打印社。整个项目就此告一段落。临近下班时，大多数人都感到如释重负，氛围明显较之前轻松愉悦许多。许多人这才注意到办公楼内已经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让人不由谈起近在眼前的春节，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又谈起老家风俗，天南海北，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发觉刘工和卢进一直没怎么说话。

直到下午，众人陆续从睡梦中醒来，籍着朦胧睡眼，摸出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两条是刘工发来的：“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一是刚刚结束的述标很顺利，大概率我们中标。朱总这次对我们很满意。二是考虑到大家都很累，原定一天调休改为两天。大家休息好了再回来。最后，朱总让我向大家的努力付出表示敬佩和感谢！”

“有想多休息的可以跟我说，这些都可以通融的哈。”刘工后续又补充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想要封锁消息，但杨廷林的死还是在节前最后一周传播开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不过影响工作是肯定的。焦虑、恐惧、愤慨，猜测、逃避种种情绪笼罩在公司上空。

这两天人心不稳，朱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不能让消极情绪继续蔓延！”朱总在办公室咬着牙，握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当天下午，朱总紧急召开员工大会，简单几句例行官话，就径直步入正题。在随后一个多小时里，朱总围绕“奋斗”，“热爱”两大核心。从创业历程讲到人生理想。从进化论讲到亚瑟法则。又从行业大势讲到民族精神。许多字眼，诸如拼搏、韧劲、激情、细节、死磕、严酷被反复提及。整个过程旁征博引，语重心长，深入浅出。会议结束，没人怀疑朱总在发自肺腑，也没人承认自己对公司充满愧疚。

即便许多人心中不愿承认，但朱总讲话确实起到拨乱反正，固根本，正人心的作用。第二天公司氛围已悄然发生变化。各种场合窃窃私语逐步减少，热点话题又转回到新春佳节上。

朱总在公司传授至理之时，卢进正在出租屋把杨廷林在公司的情况一一告知杨廷林老父。听闻儿子死讯，老父连夜赶到s城。几天来东奔西跑，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听卢进一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更觉儿子死的冤枉。

“不行，我得替我儿子伸冤！”老父痛心疾首的发誓道。

为此，杨父春节索性留在s城，打算节一过就把翰墨告上法庭。三十当晚，老头子孤零零，冷清清坐在床上。看着屋内一桌、一椅、一柜。仿佛儿子一举一动都近在眼前。

节后就要为儿子讨公道了，该找谁呢？

找星球督察？又没凶手，督察好像管不了。找律师？儿子是躺床上没声没息没得。找工会？f星好像没有工会……翻来覆去，整整一夜也想不出个头绪。之后几天老头子越想底气越弱，末了还是在大年初六带着儿子骨灰盒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