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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晤武媚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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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乃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ken收藏*~网她的名字,千百年来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她生前诸多言行,即使在今天看来,也算得上惊世骇俗、亘古未有。其治下的李唐武周,堪称空前强盛、雄踞东方。在她身上,也许汇集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多的毁诟和非议。其死后立下的无字碑,更给扑朔迷离的历史蒙上一层迷雾,引发了后人无尽的遐思与猜想

——作者题记

一日,闲暇无事,斜倚床前,把玩小说《如意君传》。正自唏嘘,忽见一丽人手揽裙裾,翩然而至。

行至跟前,盈盈下拜。忙起身以避,拱手还礼,正欲相询,但见其低首娥眉,款款而道:“先生勿惊!臣妾仰慕先生之名,思得一见久矣。今日冒昧造访,亦非偶然。”语声圆润,宛转可人。

丽人身材适中,体态丰腴,年可二十五六,石榴红裳,似曾相识。定神细看,不觉失声,道:“卿非大唐武媚娘耶?”嫣然颔首,讶道:“先生果然识人!正是臣妾武媚也。”

一时惊疑不定,心思瞬息万变,但问:“媚娘所为何来?”缓缓起身,顾盼有时,躬身道:“臣妾固知先生将一写武媚,又知先生心中存疑颇多,非武媚不能去之,故此前来一晤,以释先生之疑也。”

平生遭际无数,而心中骇异,莫过于斯。梦耶!真耶?

又道:“先生善解,武媚也不幸,非托之先生不能一解千古冤情。”“媚娘言之过矣!晚生一介书生,名不见经传,何敢强作解人?”“先生异才,臣妾亦有所闻。武媚与先生,虽时与人异,阴阳殊途,而心有灵犀,即令悬隔百世亦能相通耳。”

我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臣妾今此妆束,先生亦知武媚当时名分否?”“莫非骆宾王之谓‘太宗下陈,更衣入侍’之武才人乎?”“先生巨眼,果不虚传也。”

我笑谓:“骆宾王乃唐初四杰,才调不凡,为徐敬业作讨尔檄文,实令千载下武氏骂名不朽耳。”

闻言又拜,泣道:“尚乞先生垂怜!武媚今日至此,正为辩骆宾王之诬而来也。”

见面带愁容,波光莹莹,欲言又止,果然妩媚动人。

我脱口而道:“史言高宗李治为太子时,见才人而悦之。果有其事乎?”

脸现红晕,转愁为喜,似喜还悲,颤声道:“太宗病,太子入侍,昼夜伺候。武媚亦在侧奉茶倒水,奔走出入。太子仁爱,见臣妾愁容满面,心生怜惜,实令武媚铭感肺腑。”

我吟道:“‘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此非才人之作耶?”

羞涩颔首,轻道:“正是臣妾所作。当日太子见爱,令臣妾不知何以自处。臣妾心中实不欲冒私通之罪,陷太子于不伦不孝。及至两情相悦,孽缘宿感,亦非臣妾所能拒却。太子性至孝,知其不可,初亦隐忍,但相对无语,默默含情,令臣妾柔肠寸断,情难自已。故此寂寞深宫,咫尺天涯,如花美眷,似水昭华,又岂能相思无感?”

我手举《如意君传》,笑问:“传言当时太子入侍,起如厕,才人奉金盆水跪进,太子戏以水洒之,且吟:‘乍忆巫山梦里魂,阳台路隔岂无闻?’才人即和曰:‘未承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斯之谓传神生动,此说确否?”

莞尔一笑,叹道:“小说家言,先生何以信哉!当时臣妾虽与太子暗生情愫,而帷帐之内,嫔妃宫女环侍,太子谨言谨行,非敢造次。即令一室相见,亦难得其便,唯眉目传情而已,是以未曾私焉。”

言至此,但低首弄带,俯仰之间,又道:“只是夜来侍奉,左右无人际,太子未免轻薄,使武媚狼狈不堪,亦曾有之。”

我唯微笑点头而已。忽然目转窗外,面含*,似自言自语,道:“先生可知?臣妾自谓一生无他,但与高宗相知,夫妻三十余载,亦不为虚度矣。臣妾十四岁入宫,曾经太宗幸,而天真幼稚,情窦未开。虽有鱼水之欢,实无男女之情。太宗**,粉黛三千,臣妾少不更事,未得宠幸。是以默处十一载,愁绪暗生,而高宗一见之下,顿生爱怜,遂使臣妾倾心相许。臣妾亦知天生自有一段妩媚风致,非臣妾故为作态以诱高宗焉。骆宾王之诬武媚也甚矣。”

我道:“才人曾记圣历二年览陶潜手书,亲笔赞叹陶书法之‘笔致静秀,楚楚涓涓,如深谷芝兰,无人自媚,洵可玩重’句,岂非武后自道耶?”

又躬身礼,笑道:“芝兰之雅,武媚何敢自比?但倾慕之心,无时或忘,至老不去。先生或有所不知,皆因臣妾生前造孽,身后毁谤缠身,精魂虽已轮转,色身犹陷污浊境地,常受唾沫之辱,累世不得超脱。先生鉴怜,乃为臣妾身后洗尽冤尘,一正视听,武媚来世虽为犬马,当报先生一释之恩。”

我叹道:“才人亦知身后有此报应乎?晚生何德何能,可为武后释解罪业?而当时身入感业寺中,岂未悟耶?”

又起身,下拜。仰首之际,居然缁服素面,无复石榴裙裳矣。神情肃穆,容色苍白,躬身合什道:“贫尼拜见先生。”

微微一笑,亦合什道:“才人不必多礼。卿此身装束,别具风致,目光如水,清澈澄碧,真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晚生于千百年后,读唐史至才人削发为尼之际,叹为艳绝,为之神往。方知当日高宗行香感业寺,见卿如此,岂不怦然心动,旧情复萌?史言卿泣,高宗亦泣,或亦非虚也。太子与卿,实乃千古一对痴男怨女焉!”

一双妙目,熠熠生光,似遥思当日,心弛神往,叹道:“先生重提此事,亦使贫尼如回当年矣。当时太宗见弃,臣妾以无嗣之身削发入寺为尼,昔日镜奁裙裳卷入箱底,不忍再启。从兹青灯古佛,缁衣裹身,感何其伤矣。”

我微笑,道:“卿自言幼即崇佛,身入寺院,虽非本愿,而一旦遁栖空门,乃悟宿缘异熟者乎?”

闻言,低眉道:“武媚入寺之时,年已二十五六。宫中经年,虽未宠遇,而宫殿堂皇富丽,鲜衣丰肴,实心所眷恋。不意一朝出宫,遽入空门,如坠深谷,一落千丈,恍若隔世。心中失落,直若天壤之别。暮鼓晨钟,冷敲木鱼,寂夜孤身,诵经之际,能无悲耶?或冀异日,高宗偶念及昔,而僧俗异途,终归无望,又可奈何?至此,真万念俱灰,身心皆毁,虽生如死。”

我默然不语。

眼中有泪,又道:“武媚虽愚钝,至此亦有所悟焉。方知人生如梦,贵贱无常,孰料富贵夭寿,到头皆空?感悟及此,亦如梦醒,但一心向佛。谁想时隔一载,又逢太宗忌日,高宗至寺行香。武媚骤然见之,莫名悲从中来,不觉泣下。众人见此,以为感念先帝过悲,不知实自伤自悼耳。岂知高宗蓦然回首,见武媚如此,相对无言,凝视久之,亦泣有声。”言下不禁哽咽。

有顷,又道:“自此一会,武媚心中更增伤感。自思年少,父亲弃去,武媚自请入宫,惟企得沐君恩,泽及家人。及至既事太宗,转眼见弃,又高宗见爱,而身已入空门矣,唯自艾自怨,以泪洗面,终日不绝。一朝忽闻王皇后懿旨,令暗蓄发,待召入宫。真喜出望外,又如死而复生。”

我道:“‘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晚生固知此时之武才人,虽颜色如旧,却非昔日之武媚娘也。”

微笑起身,又拜。缓缓而起,已然凤冠霞披,身为皇后妆矣。

从容道:“果如先生言。佛门一尼,色相俱空,忽然一朝重入帝宫,心内交感,实难言表。必欲言之,则武媚至此,无异脱胎换骨矣。”

我心存疑惑,叹道:“史言才人重入**,屈己事王皇后,使王皇后数美言于高宗,高宗亦思媚娘久矣,因之大幸才人,册为昭仪。昭仪专宠后,无复为皇后驱使焉。而昭仪一旦封后,竟使王皇后、淑妃手足尽断,投之酒瓮,杀而后已,不亦太忍乎?”

一时语塞,沉吟之际,犹恨恨道:“王皇后亦非善人也。先是嘱吾蓄发回宫,非为怜我,为分淑妃宠也。**争宠,何朝无有?若非东风压倒西风,则必西风压倒东风,势难两立。而淑妃狐媚,高宗优柔,一旦心念旧情,与二妪重归于好,吾恐此二妪复宠得势,则吾身将置何地?而气急败坏,妇毒之心,若非断足投瓮,杀而后快,不足以泄心头之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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