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圳梦（1/2）

我的打磨工生涯，在一周后就结束了。

星期六上午加班，我正在抛光门把手，汗水像千百只虫子一样，在我的背上肆意地蠕动着，二根将里面的纱衣卷到了胸前，不远处，五十岁上下的压铸机的操作员，已经将上衣脱掉，露出了啤酒肚腩来。

这时候，一名手戴红袖章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是品管部的，跟二根说道，师傅，你的那箱子货抛光不合格，表面有可见砂孔。

二根一见要对他的产品判退，罕见地双手插腰，跟品管部的检验员打起口水仗来。

砂孔就要判退？二根质问道。

你看检验标准，你这产品表面没有抛光好。检验员说。

你不要跟我谈标准，老子在这个厂干了五六年了，你一个新来的也配跟我谈标准？二根说道。

不谈也可以，我也懒得跟你谈，退你的料。检验员说道。

自从你负责这边的产品检验，老子每个月的计件工资少了两百块，要退货，叫你们主管过来确认下。二根吼道。

你等着。年轻的检验员说完就走了。

不一会儿，品质部主管走了过来，他用手从退货箱中取出一枚，盯了盯红心箭头所指的不良位置，对检验员说，放了，放了，让步接受，砂孔是压铸的缺陷，抛光不一定都可以弥补这种缺陷。

二根还有怒火在胸，就对着那检验员哼了一声。一个月平白无故被扣掉两百元，他能不急吗？

那名年轻的检验员此时也没有话说，跟着主管走了。

事后，二根跟我说，你知道吗？当时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我们整天累死累活，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跑过来到处指手划脚，受不了。

品管的人都很轻松，动动嘴就好了。我说道。

品字三个口，都是靠嘴巴吃饭的，我们命苦，天天要卖死劳力。二根感慨地说道。

平日里看他工作任劳任怨，没有想到，他内心深处，也有怨言。

星期六的晚上，已经在电子厂上班的滑哥带着他的女朋友小琴找到了我，清风里，我们在农民房路边的一个啤酒屋喝着酒。

我的女朋友小琴。滑哥向我介绍道。

这位，庐谷，我的前同居男友，你别介意。滑哥又将我介绍给我小琴。

滑哥，你这话有点大了，我们是一个村的，小学同学。我说道。

庐谷，很高兴认识你。小琴大大方方地说道。

滑哥，你真有手腕，泡妞有一套，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说道。

知道什么是缘分吗？这就是缘分。庐谷，你要不要进银宝，银宝还在招人。滑哥说道。

不是说电子厂不接收男工吗？我有点难以相信。

我是找职业介绍所推荐的，庐谷，你那份打磨工的工作，实在没有必要做，车间没有空调，夏天更难熬。滑哥说道。

我经不起滑哥的劝说，星期一，就提出了辞职，我还在试用期内，当天就可以结算工资走人。

我离职去结算工资的时候，居然有五百元，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星期二，我走进职介所的时候，发现里面坐满了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原来这边的工厂招工，除了只招女工之外，还需要有初中以上学历，并且面试的时候，还要进行笔试，考核诸如“孔乙己”的作者是谁等等，而通过职介所推荐，只需要三百元钱，就可以直接进厂，所以，来职介所找工作的女孩也不少。

去银宝电子的，请交钱去银宝电子的站好队。职介所的工作人员举着银宝电子的牌子大声喊道。

那些坐着的人，一部分站起身子走了出来，稀稀疏疏地站成了一队，工作人员见没有人走过来了，就拿出名单进行点名，确认人数到齐后，他从柜台上拿过银宝电子的招牌，像奥运会入场一般庄严地举着牌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你们跟着我来。

门外，一辆中巴车正等着他们，透过职介所的窗户玻璃，我看见那群人一个一个地登上了车，他们的面孔中有的写满了喜悦，有点写满了迷茫。当所有的人员都上车之后，那辆车安静地开了出去，一车人的人生轨迹，就随着那辆车轮子的转动，此发生了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