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强的盾(2/2)
“儿子,你近来好吗?新工作还适应吗?”
“嗯,挺好的。一切风平浪静,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
“等你放大假的时候,带着小娴来家里,妈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你爸在旁边呢,跟他说两句不?”
他犹豫了一下,答道:“我现在有事儿呢,不了。”
“哦,做事儿要紧,你赶紧做去。”
“再见,妈。”
“再见,工作别太累!晚上早点儿……”
母亲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车开到了家门口。他在小娴的肩上多靠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不少体力,没要他们搀,下车去。周围有很多熟悉的、叫不出名字的面孔冷冷地看他,互相私语,指指点点。
闰月和小辉向白桦道了保重,开车走了,他们要去谈项目的事情。
回到家,白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趴到床上。小娴端来一盆热水,用毛巾擦去他头上的血渍,用棉棒蘸着福尔马林,给他清洗伤口。他痛苦地呻吟,并不只是这外伤引起的,更多的是,失去挚爱的深悲巨痛宣泄出来的反应。
小娴给他清洗完伤口,要去给他做饭。肚子明明饿得“咕咕”响,但他叫小娴别做饭,翻身面对墙壁,很快入睡了。
睡到半夜,他做了一个关于阿九的、零碎的梦。梦中的阿九,开始是学生时代的样子,后来是天真小女人的样子,再后来是穿潜水服的样子,最后是躺在血泊中、嘴角带着血微笑的样子。他像个不会游泳的落水少年,胡乱地挥动四肢,双手碰醒了小娴。
小娴把他抱在怀里,臂弯像母亲一样宽阔、温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使他战战兢兢的心,踏踏实实地放下来。小娴说:“白桦哥哥,小娴在呢,不要难过!她走了,我会陪着你的。”
他被她的体贴感动得无以复加,却不说赞美的情话,自嘲地说:“做为一个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的男人,我觉得自己真够脆弱的。我保护不了阿九,将来如果遇上同样的事情,又怎么保护你呢?”
小娴没有作声,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把她的心贴在他的耳朵上,让他感受她剧烈的心跳。
他的心室抽动了几下,向他的大脑中枢传递了疼痛的信息。强忍了一会儿,疼痛感慢慢消失了。他伏在她的胸脯上,摄取她心灵的温度,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对乳汁的渴望。他感到,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气息,勾出了他潜意识中深藏的恋母情结。他既吃惊,又迫切,这心灵的温度能够消除他的痛苦,懊悔,绝望,像一副能妙手回春的药方,抵抗所有的、上帝使人从降生的一刻就拥有的负面情绪和消极感受。他贪婪地攫取这心灵的温度,给自己疗伤。
因为,他知道这心灵温度的力量,它几乎能超越一切了。不过,凡事都有个对立面,能与之抗衡的,也许只有一样,这一样叫什么呢?它的名字叫《爱的悲歌》。一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曲子,但在绝望的人的面前,它能摧毁希望,信念,美好。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强的盾相碰,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答案。